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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方塘垂柳鱼钩石凳大明湖杂谈 |
分类: 现代散文 |
夏雨后的一些风景
窗外的夏雨一阵紧似一阵,湖畔的垂柳一改往日的淑女风姿,剧烈地舞动起来,如勇猛的将军浴血沙场,手中长剑上下翻飞。脚脖深的草们一会倒向南,一会倒向西,一会倒向东,一会倒向北,像是在举行着某种盛大而神秘的仪式。垂柳,绿草,荷塘,昆虫,土地……此刻都定在与自然做着心与心的交流。它们的每一次运动,都是一次原始的体验,一次心境虔诚的回归。
这场雨,来势汹汹,去时也干脆爽快,过了一会,雨竟然停了,羞涩的垂柳忙把残阳的金裳披挂在身上。从幽闭的建筑里走出来,清凉之气深入肺腑,吐故纳新,连毛孔都沉醉于骤雨过后的美妙。中国文人好象生来就是忧郁种子,面对着黄叶飘零,百草枯萎,倾听着孤雁哀鸣,秋虫吟唱,就难免会发出几声凄凉的叹息。他们很少对夏季蓬勃滋长的生命予以颂扬,竟如此“见忧不见喜”。
走了十余步,便到了“大明湖”。此“大明湖”非彼大名鼎鼎“大明湖”,只是一亩方塘,校长美其名曰“大明湖”,喻明明德,而至于至善。池塘虽小,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仍不失情趣。湖内密布着闪着晶亮眼珠的荷叶,扩散着不知藏身何处的青蛙的欢唱,再加上一湖圆融的水,便是一个美妙祥和的世界了。我站在塘边,面对着这个世界,我清晰地知道,我面对的不是死去多年的祖先或虚无缥缈的神灵,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亩方塘,是生活本身,也是世界本身。心中没有轻狂和浮躁,甚至没有半点杂念,有的只是敬畏和平静。此时,半塘的碧荷如此温存地偎依在夕阳宽阔的怀里,我的心里生出了些莫名而真实的感动。真没想到,一处小小的风景,竟能唤起一阵生命深处潮涌。
脚下的一只昆虫刚蜕下一层黄褐色的壳,嫩绿色细长的身子,生了一对比蝉翼还透明的翅膀,它正趴在一个草叶上振翅欲飞。我忍不住帮了它一把,让它趴在我的手指上,然后把它抛向天空。可怜的小家伙飞了起来,越飞越低,竟落在了塘中央的水面上,挣扎了一会,便不动了。我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大自然的事情有时容不得人去干预。它一定在黑咕隆咚的地下默默熬过了一个寒冬,趁着夏雨过后泥土松软爬上地面,见了光明,又历尽苦痛蜕下贴紧肉体的一层皮,紧接着却无端地断送了性命。我这个粗人无意间谋杀了它,却没有警察来把我逮捕。
池塘边有几个大理石凳,猛烈的夏雨已强迫它们脱下了风尘仆仆的衣裳,露出了大量纯净的肌肤。石凳太干净了,连最爱干净的女生也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上面。她们在教室坐板凳前都是要用纸巾擦至少三遍的。
池塘并非死水,准确地说,它是一条河,一条在校园里九曲十八弯的河,“大明湖”只是一个水面较大的河湾。河是喜欢走弯曲的路的,歌着,唱着……
一位垂钓者在我身边支好了鱼竿架子,洒了引鱼食,把鱼钩使劲地抛向塘里仅有的一片没有荷叶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有鱼上钩了,他拉上来一条又肥又大的鲫鱼,他叼着烟卷的胡子拉碴的嘴发出了“嘿嘿”的响声。我定睛一看,乖乖,鱼线上竟钓着五个鱼钩。另一位垂钓者头染白霜,面容安详,衣着简朴,却迟迟不见有鱼上钩。我想他便是现代的“孤舟蓑笠翁”,正“独钓寒江雪”,钓得正是那一方水的圆融。
注视着这片天地,这是生活,自然,时光漫过的地方……
(2007年6月5日)
(共126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