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rce：董桥《文字是肉做的》（文汇出版社1997年版）

《不必优雅 但求体面》 pp.121-122

 

        当年英国中产阶级家庭做妈妈的总是教女儿不要随便说流汗（to sweat）：“Pigs sweat, darling - ladies perspire”；淑女的汗不可“流”、不可“淌”，只能像沁人心脾那样“沁”出来。Leg（腿）这个字也是人体不太体面的部位，维多利亚上流社会都避用这个字，连家具的椅腿都说limbs,鸡腿也说drumsticks。Breasts（胸脯）总是改成bosoms（怀抱）；鸡胸肉于是叫white meat（白肉）。病和死忌讳更多，男人患性病、疝气和妇女月事、怀孕都不直说。这像鲁迅《祝福》里说的“忌讳仍然很多，当临近祝福的时候，是万不可以提器死亡、疾病之类的话的。”过世的人礼貌上称为the deceased、the dear departed；动词则叫fallen asleep、gone to Jesus，跟中文的长眠、归道山、仙游相近。

        George Orwell说，词汇的丰俭多寡影响一个人思考领域之大小高低。依此类推，思想改造大概是洗掉脑子里的旧词汇，输入全套新词汇，思想即入正轨。这是专制统治者天真的想法。

 

        今天是“一日十行”的第一天，这里写了12行呢，超额完成任务。这本书的封面颜色是富有层次的黄，果然看着很有肉感。春天就要到了，边打球边perspire的季节，就要来了。

 

         索性再多写一点，今天拿了两份报纸上火车，体坛周报看了15分钟，基本上贡献给NBA和姚明了；南方周末看了半小时，基本上贡献给了两个版的郭德刚。大家听过他的东西吗？真的那么好吗？其余的时间，我用于了昏睡、看窗外发呆、看车厢里的速度显示器上变化的列车时速。

         看到韩东的专栏文章《最后一次说感动》，觉得挺好的，抄录一段：

         “感动，绝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我们的报纸或电视台真情互动类节目不遗余力地催人泪下。感动已司空见惯，成为我们日常的食粮。问题在于，感动完了之后我们并无后续行动，既没有（增加）责任的意识，也没有对自身生活的怀疑，感动完了也就完了。接下来我们寻求新的感动，就像吸毒上瘾一样，感动使我们陶醉，成为廉价的精神享受，自我感觉良好，高尚的人格由此（得到）确认，高尚的人生由此起步。这年头，感动空前泛滥，但的的确确又一文不值。”

 

         这让我想起春节期间但到的一个电视节目，央视的，好象叫《温暖2005》，三个主持人在台上说着各种故事，让我们感受温暖。

         但问题出在主持人身上，朱军是一个习惯性感动的人，每当他在《艺术人生》里眼中闪着泪光的时候，都好象在提醒我们：观众同志们，感动的时间到了。可是越这样，我就越无法跟着他一起被感动。

         另一个主持人是白岩松，他的问题在于总是端着的肩膀和紧索的眉头，他总是让我们感受到沉重。问题是，感动并不一定非得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所以，有他在，我也没法感动。

         好在我们有张越，虽然她的长相以及风格和一切有关漂亮以及华丽的词汇无关。她就是那样一幅平实的表情，用着平实的语言，却能够让我们不自觉地进入她的叙述，被带人她的情绪中去。在她叙说的故事里，我才感受到了一些在朱军和白岩松身上感觉不到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