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只蚊子轻轻地倚过来，悬在手肘上方不动，好像怕冷。

我饿了，借桑塔那的吉他曲做掩护打开饼干筒，用舌尖和牙齿挑出手指饼，慢慢让它在唾液里融化。不要出声，不然吵醒了猫，它会冲过来也要来一根。前几天在宠物医院，检查结束时医生说它年纪大了，可能将来也不会怀孕。回家后我翻看旧照片，日常生活2，文件夹《细节》，它在里面只有手掌大小，吐出半截粉色舌头，眼睛一蓝一绿。


2

音乐换成Lana DelRey ，最美的红唇，歌声象从水底浮上来似的低沉，闷，一只住在音箱里的精灵（翅膀早就丢了）。

我想起白天读的小说，伟大的爵士乐钢琴师精神和肉体都崩溃了，从纽约逃去巴黎，在日耳曼俱乐部演奏成名曲。开始时一切顺利，然后“崩溃”追上了他，乐曲变得支离破碎（精灵被抓住了，88支翅膀，一把就扯掉25根）。他最后停下来，在掌声中离开琴凳。如果我来演出这个角色会怎么做？让他重新坐下来，开始弹奏人生中学会的第一支曲子（多好莱坞式的结局）？

我从未真正崩溃过，我演不来的。


3

眼泪涌出来的时候所有灯光都会变亮，折射，无数条金色流星。如果想看久一点就让它停在原地，被体温蒸发成雾。注意了，那样做将错失一次发泄机会，象错过一个让你心动的人，浪费掉用来开口表白的醉意。

你就是有本事置身事外，哪怕坐在舞台中央，也能象独自泡在商务酒店的浴缸里。

这跟崩溃一样是种天分。


4

眼前有六排高凳，两两相对。中间那排有只凳子歪了，成就整个画面最有生气的一角。五分钟后，它被过来打扫卫生的店员扶正（多短的青春期！）。

一对母女在柜台前点单，小女孩惊人地美，好像刚出生就把母亲的容颜都偷光了。她嗓门好高，指着空了的甜点柜要一款纽约芝士蛋糕。
卖完了，不好意思。
不行！我就要！我就要！
已经卖完了，不好意思，卖完了。
尖叫把头顶漂浮的音乐声全都赶跑。为了忽视它（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我摘下眼镜，她和她和他和它都变得模糊（如同去掉形容词的对话一样）。

好像下一秒冰河重临，世界将会消失。


5

我在写的时候右脚还在打拍子，前一分钟跟踪小号，后一分钟踩住贝司的尾巴。一心二用是榨取灵感的最佳方式，你不在那儿它才会凑过来。

相对管弦乐，爵士总让我觉得神奇，即兴的融合……也许因为我曾做过管乐队的小号手——曲谱是固定的，大家各司其职就能造就洪水般的乐声。偶尔出错也不怕，那是从山崖跌入江河的石头，是默片时代的死亡，没人当真。

不出错代表完成。

在《骑兵进行曲》中我有段独奏，6712313，13323123……不到13秒，或14秒，不能再多了，下一秒其他乐器，第二小号，第三小号，巴松，黑管，鼓，长号圆号大号，所有人都来才有高潮。独奏就象二十多岁的时光，自由，无知，因为短暂显得永恒。


6

恩？
时间到了。
哦，好的，给我一分钟。
好……你在写什么？
恩……


7

会安心读到这儿的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些细碎的絮叨没有意义，算不上故事，连醉话都不如。（它是午夜过后的人行天桥，是对着镜子做练习：我喜欢你，我恨你，我想和你一起，我不能再见你，我不能没有你……）

剩下的话，我下次再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