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发现左腰有一块瘀青，应该是前几天打球冲撞出来的。少年时身上有了伤立时就能发觉，现在身体却迟钝得很，可能年月积在骨缝里的灰实在太厚实。我有意按了安伤处，衣服下传上连穿刺痛。时间需要被珍视的原因之一就是它的流逝太容易被忽略。从小我就把老爸的历史教材当故事书看，现在想想，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不过四册课本薄厚。

去公安局的路上我几乎出车祸，本预判右转的火车左转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我把右腿抬高并做准备左脸着地，好在车刹住了，离我2cm。车窗反光，我看不见司机的脸，估计吓得不轻，因为我逃离现场十多米了车还没动，也没人摇下车窗来骂我。

有时我会碰上一些哭泣的人，迎面走过来或坐在餐厅隔壁桌。只有一回我主动递纸巾给她，大概三十出头的外省女子。她点过头后继续哭，我也没再管，怕过度的善意让大家都不自在。己之不欲，不施予，希望猜对。

晚饭后我弹了十来分钟钢琴，初中在音乐班，为了复习乐理知识常在琴房肆混，自学单手弹奏流行歌曲。我计划象老妈那样过了六十再正式学琴，双手弹奏运动大脑，避免老年痴呆。老妈现在在北京照顾外婆，平常这时她会在房间里练习，水平已经达到培训中心中班水平。

我弹了《在希望的田野上》，《我愿意》，《骑兵进行曲》，《火柴天堂》和《被遗忘的》。在弹琴的十几分钟里客厅电视的声量明显小了。这是老爸被老妈弹琴培养出来的新习惯。老妈不在家，他终于可以每样菜都加盐放肉，电视声音开到8以上。他骨子里不是个能够享受孤独的人。老妈不在家，他会想念那些条款（电视声量不许超过4炒菜少放油沙发不要坐同一个地方）和埋怨（电视声太大菜太咸又坐沙发同一个地方都坐塌了）么？我没去问。至少他现在可以在客厅抽烟，也算种补偿。

人类无法分离的那些关系，父子，夫妻，母女……拥有对方的时间其实短得出奇。婴儿依赖父母，可十几年后就变成会摔门翻白眼的小畜生；情侣渴求每分每秒相守缠绵，半年后懒得倾听牢骚……我们总是厌烦那些替自己操心的人，因为他们稀释掉好不容易等来的独立感（回忆一下你终于可以在外面过夜的那天晚上）。这种厌恶也是生命的真谛之一，代表我们各自活在不同的世界，代表我们在进化中。我明白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那个让Ta厌烦的人……
写到这里，我笑了——对某些人来说，其实我已经算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