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和跃进（1）

当年下乡是奔建设兵团而去的，时过境迁，五师回归了九三垦局，四十六团先还原成跃进农场，又并入了鹤山农场。不过，对我们而言，还是那块黑油油的土地，还是那批深情的北大荒人。

此行回乡的第一件事是和家人一起为妹妹家瑛扫墓。姐姐、姐夫，弟弟、弟媳都是留在上海工矿的人，没有见过黑龙江。六九年妹妹下乡的时候，姐姐是大学生在部队农场锻炼，弟弟还在小学读书。因此妹妹的离去，对全家人不仅是噩耗，而且是感情上不能接受的突然。家里还有年迈的阿婆（奶奶），她最喜欢我妹妹了，同床共寝十多载。为了不让这一老一小太受打击，家里决定不把妹妹牺牲的消息告诉他们。我每个月模仿妹妹的笔迹写封信回家，让不知情的小弟弟读给同样不知情的阿婆听。七零年的春节我可以回家探亲了，便谎称妹妹去了保密部队，不能回家。七一年深秋，阿婆突发脑溢血，抢救回来十次。弥留之际，父亲让姐姐把妹妹已在那里的消息说给了阿婆听，阿婆才合上了双眼。妹妹离开的这件事，给我小弟弟的影响是最大的，他在外面听到风声的，回家却得不到证实。直到阿婆去世以后，他才正式得知。他从小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小姐姐怎么会去了就不回来了？

9月4日，九三地区有雨。魏连长和小黄陪着我们一家人去给家瑛妹妹扫墓。大家踩着泥泞的田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还一步一滑。所幸的是不下雨了，只用顾着脚下，而不用打伞。踩过一片大豆地的横垄沟，终于来到妹妹墓前。小弟弟和大姐早已泣不成声，一边擦拭着墓碑，一边摆弄着花束。声声泣，我们来晚了，绵绵诉，愿家瑛妹妹（姐姐）在此安息长眠。7月8日连队各地知青的献花，还陈放在墓前，中元节有学生来看望的鲜花，还没有全部枯萎，妹妹从此不再孤寂。家里的长辈都说我们这件事做得好，了却了家里人的一桩心事。团里所有的知青也说我们做了一件大家都想做的事，为长眠在黑土地的知青安魂。天又下雨了，为之动容。

从墓地出来，魏连长又带我们回五连老地方去看看，看看出事那天的麦场。连队早已没了踪影，只有那时每天领着大伙儿在地里转悠的连长，还能清楚的记忆一号地、五号地、果园等等，还能分辨办公室、家属区，甚至是办公室左前方的厕所。雨继续下，清洗和冲刷着心头的抑郁。依然是好山好地，缺少了我们，一大批五连的老职工和小知青。

那天晚上，我们邀请了所有为妹妹扫墓的老人和学生，及一些好久不见老职工在一起聚会，满满四大桌，跃进五连人一起豪饮。深情的唱一曲“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如同当年干完活从地里回连队，还是那么豪情满怀。

（未完待续）

写于2018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