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六,北海诗人易冰先生在合浦的麦当当茶楼请我喝茶。这之前龙俊和庞白也在北海最好的茶楼都请过了。看来以诗会友这个传统还是挺好的。至于诗人皆兄弟,那更是一种令人向往的境界了。易冰先生经常在北海论坛上发文,一个非常有思考能力和想像力的诗人,其语言与抒情,我是比较喜欢的。一个男人在世俗生活中,还能保持一种童心与自由想像的独立情感,那是近乎诗人本身的。至于其诗写得好与不好,那是人人见智,各有不同,与此无关紧要,因为诗的直觉就是生活的发现,享受生活的真理所带来的思想乐趣。
易冰先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送儿子上幼儿园的路上。合浦的阳光非常的晴朗,可谓蓝天白云之间,是一种自然流露出来的纯静与悠然。这在东莞是很少见到的。昨天夜晚,我和儿子站在公路边上看星星,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流动。满天的星斗,如儿子的眼睛在闪动和跳跃。过两天,我还要带他去看一看东坡亭子和东坡井,想一想这座古城与我有着某种内在的生命联系吗?我将儿子送到幼儿园后,即刻赶到麦当当餐厅。易冰先生正坐在大厅内等我,一个孤独清瘦的身影,飘浮在我眼前。他戴着一幅深度的近视眼镜,一袭黑灰色西装没扎领带,一头浓发显得有些蓬乱,见到我时还有些腼腆的样子。他说是从另外一个镇区赶过来的,今天还要给做体育教师的太太购买一部电动单车。所以抽出时间来与我单独见面,过一会还得带儿子去一个书店看看有什么书。这让我非常感动。
他说这没什么的,渴望与冯楚见面多时了。现在来了,我们不能错过机会。他还说在这里消费很便宜的,虽然工资不高,但这点能力还能支得去。我们谈到很多关于诗人如何生活的方面,诗人是否因为清贫而出卖生命和身体,不能为了诗歌而去殉道,像余地的那种做法非常不负责任,也是对诗人的一个毁灭性行为。因而,当我曾谈到为余地的死留一点意义的余地时,易冰先生著文给了我有力的回应。他认为余地之死不能来美化其诗意审美倾向,这样做是对其他生命的一种亵渎。但是,观点因人而异,关于体验生活自杀的意义,可能一时讨论不清。我们又转向个人现实生活的承担性问题。他说少年时代曾受到的一次莫须有的罪名,其伤害至深,后来影响了他一个人的独立思考与习性,不论发生什事情,他都要认真思考一番。至于写诗那更是一种理性思考中出现的个人想不通和想得通的文字结果,不存在为了生活或更有钱,为成为权力同谋者而写作。他还说他在海上生活了一段时间,在孤独的海上做海员,那是一段成长的经历。他提出了北海诗人没有从海的宽度与自由精神,深入一种更高境界的写作。北海诗人多是从内陆的中原文化中得到给养,从海洋得到的却太少。所以他向往一种蓝色文明的自由写作。这是易冰比较有思想宽度和独特个性的地方。他对《圣经》一书颇为钟爱,但不是基督徒式的阅读。而是当着一本哲学书和文学书来谈。
我们谈了一个多小时,他说冯楚来北海写作,一定会打破这里的局限性,而让我们的思路走得更广。他其实太美言我了,在某些诗歌的想像力和语言的纯真性上,他比我把握得更好。我的文风带有太多情绪化的东西,而且是愤世嫉俗式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要向这位70后诗人学习。谈到北海写作,我也是有这种想法的,并且给龙俊和庞白各发了一份简历,以便能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工作。他们都表示了难为情,要慢慢地来。因为北海的工作机会更受制于体制内的安排,而非自由市场。这一点比不上东莞或者广州了。一个诗人首先得考虑养活自已,何况还有家庭,纯粹的以写诗著文为生的职业作家,在这里是没有市场的。如果有也只有一种,那就是继续为市场化的权钱交易和商业广告做枪手。这又是我内心不时要拒绝的,过去的一年所带来的这种拒绝,给我带来的是失业和被人讥笑。易冰说这的确是诗人要付出的代价。如果一个人需要以诗的审美性,和自由性来维持其内在的精神生活,这一点必须有所心理准备。
我说今年要特别感谢我的太太,让我在这样一个困局中,还能持续过一种正常的世俗生活,能与儿子在一起享受一种生命的感动。当然,我太太为此付出了一个女人和母亲的权利,为我这种所谓诗人的自由尊严。这是我特别感到不安的地方,一种男人的负罪感,让我陷入一种更绝望的内心精神自虐。我太太的大部分努力也是在承受一种人性竞争,即在房地产销售中,必须让心灵高度商业化。我知道这对于女人是一种重压。在这种重压之下,她让我们结束了房奴的日子,去年底我们终于还清了房贷。易冰站起来说,为你们结束房奴的生活,为你的伟大太太,我们以茶代酒干杯吧!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犹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商业社会,一种是做稳了房奴的人,还有多少人想做房奴而不得的人呢?哈哈,事物就这么的神秘和充满了荒诞色彩。这一切还只刚刚的开始,好梦还在后头呢?易冰说他前几天带儿子去一个公园玩,儿子看到一大棵就叫起来说,这棵树像一条鱼。他太太说,哪有鱼像树的呢,一点也不像。易冰却鼓励儿子说,儿子是天才,这棵树呀,非常像一条鱼,一条非常美丽的鱼。这就是一位诗人的可爱,易冰的可爱。
有一次,我在评论柳东妩的诗歌评论时,曾提到他的一句话,就是“鱼儿永远不知道鸟儿的心事”。他的意思是那些学院派精英派和学者批评家,是不知道打工诗人的内心渴望的,对郑小琼的打工命名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事物是有其不可预知的,也就是荒诞性,反而在神秘的内心渴求中变成了真理。现在,不但是学究们命名了郑小琼,就是郑小琼的拒绝,也变成一种命名式的历史荒诞。一部分猴子进化成了人,而另外的一部分猴子却从此不再进化了。他们反而成了命名历史的荒诞注解。但是谁剥夺了让这一部分猴子的政治权利终身,永远只能做猴子而不能做人民呢?在这里,我祝福诗人易冰的儿子发现的那一棵像美丽鱼的树,给诗人们带来更多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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