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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平散文:拓荒种橡胶

(2020-10-09 21:39:05)
标签:

祝子平

种橡胶

新民晚报

夜光杯

文化

分类: 祝子平译著

祝子平散文

  

拓荒种橡胶

 

 砍坝

      五十年前,我在云南生产建设兵团种植橡胶树,那时的驻地周边尽是茫茫原始森林,要种橡胶,必须先将森林砍光,我们称之为砍坝。

      砍坝是个力气活,所有的工具只是一把砍刀或者一柄斧头,自从盘古开天地,没有人迹到过原始林海,几千上万年的植物自生自长,盘根错节,有参天大树,有密集灌木,有丛丛竹林,有片片芳草,我们的工作便是如理发师剃头一般,将所有的植物统统地砍掉。具体说来,从一座山脚处每隔一二十米一个人挥动着砍刀朝山上砍去,小草、灌木、竹丛以及直径二十厘米以下的小树,在我们大刀的挥舞中,纷纷倒地,剩下直径二十厘米以上的大树,则是要用斧子才能砍。大树很多,一般直径都在五六十、一百厘米左右,树的木质有软有硬,一般叶子大的树比较好砍,叶子小的就硬,一棵树往往要砍上一天乃至几天。西双版纳的气候没有四季,只有雨季旱季之分,每年四月至十月是雨季,便是我们砍坝的时候,半年光景砍下来,可谓战绩辉煌,好几万平方米的森林消失殆尽。我们在那里呆了八年多,以我们连队为中心,周围茫茫林海都成了光秃秃的山梁,现在想想,最可怜的是那些野生动物,它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家园都被我们的砍刀给毁了。

      砍大树是要有技术的,上千几百年的大树,完全地自然生长,有的长在无法立足的陡坡上,有的插在悬崖绝壁上,既要将这些树砍倒,又要使这些树倒下时不压到砍树的人。树倒时犹如大厦倾塌,山摇地动。树大招风,在空中往往会突然改变倾倒的方向,我就碰到过一次,树朝山下倒,我们站在右上侧,不料那树后面还有一棵更大的树,一根碗口粗的野藤蛇一样盘缠着两棵树,此时前面一棵树倒了,倒到一半被野藤拉住倒不下去,就像一台吊车吊住了那棵树,在空中随风晃动,转了方向,正好转到我们站立的上方,野藤一下断了,那大树便劈头朝我们袭来,还好我们反应快,那树也不太大,赶紧朝山上逃,才避开了一场大难,如果那天我们反应慢,或者逃错方向,那后果真不堪设想呢!

      砍了几年树,印象最深的是一棵三四人合抱,直径在两米以上的梅锡金,梅锡金是当地傣族老乡的语言,特别硬,他们通常用这树材做犁耙,舂米的捣杵,锄头砍刀的把柄等等,现在想想应是花梨之类的木头。直径两米多的梅锡金是十分罕见的,计算树龄应在千年以上,甚至更加远古。那树冲天而伸,约有百米多高,根部虬轧盘绕,斧子根本无法砍动其丝毫,为此,先将其周围的大树小草统统砍干净,然后顺着那大树干,如城里造高楼般,搭起了脚手架,人爬到脚手架上,从大树的半腰砍起,十几个强劳力,轮番作战,整整砍了两天,才将那树的上半截砍倒,接下来下半截更粗,砍了三天,才倒地,最后剩下一人多高的树桩,都是饭锅般粗的虬根盘藤,斧头根本无从下手,最后只好动用现代化武器,用炸药炸。在那树根四周掏了几十个孔洞,孔洞里面垫满炸药,轰隆轰隆终于将那庞然大物炸得四分五裂,地下则留下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大坑,那树根或被撕裂,或被扭曲,或被折断,或被烧焦,望着那大坑里外散落的树根,不知怎地,心里很是悲凉,一个上千年的生命,其间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然而仅仅几天工夫便被摧毁了!以致几十年以来,我只要看到那些根雕的摆设,心里便会很不受用!

      原载《新民晚报》2020年3月28日《夜光杯》

  

 

烧坝

      这是一段逝去岁月的经历。

      砍倒的树木要将其烧掉才能种东西,当地人称为烧坝,西双版纳的旱季是烧坝的季节。那些在雨季时砍坝倒下的大小树木、蓬竹、草藤在旱季已经让太阳晒得焦黄。

      一早我们上山,晨露中的山坡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站在朝阳的位置,举目瞭望,不见晶亮的地方记在心里,然后便去那里,不闪晶亮,一定是没有倒下的树木或者是树木稀疏之处,等到烧坝,火势到此便会被阻,所以必须将茂密的地方的树木挪过去,将空处补充,使其与别处连成一片,这是要有经验的,多少大的空处要补充,多少大的地方可以忽略不计,以免无谓的劳动。一上午的工作便是这种补充空地,午饭后下午一时左右,此时山坡上所有植物都被晒得几乎要冒烟,甚至可以听到那些枯枝焦叶在吱吱地作响,这时便是烧坝的最佳时候了。

      每人找一根干透了的竹竿,一米多长,头上用砍刀劈开若干道叉,就是一柄理想的火把。开始烧坝,每人一个火把,相隔三五十米,点火,烈日下干柴烈火,风助火势,漫山遍野瞬间便成了一片火海。这是我们最舒心的时候,找个树荫处,点上一根烟,或坐或躺,看着一望无际的熊熊火焰,非常地有成就感。一般来说这么一把火,不出意外便可一直烧到下半夜才会熄灭,夜里回到生产队,远远地遥望那山火景色还是十分壮观。好多年后我去日本京都,8月中旬盂盆节,当地习俗在东山等五座山坡上点上一个“大”字形的篝火,可那壮观程度则远远不能与我在云南烧坝时的情景相比,逊色多多呢!

      第二天再如昨天一般烧另一片山,这样一个星期为一个段落,重新回到第一天烧过的山坡,这时烧焦的炭灰已经冷却,满目漆黑的山坡上已经绽出点点的嫩绿,那是野芭蕉的芽片,生长速度极快,当地有句谚语叫火烧芭蕉心不死,看来是十分确切的。生命力如此之强大,实在令人感慨不已!

      在焦黑的山坡上进行第二次烧坝,这活就比第一次艰苦多了。首先要在没脚深的炭灰中将那些没有烧尽的树枝用砍刀砍成一段一段,再将其堆在一起,叠成一堆堆的篝火,一般篝火都找一棵烧剩下来的大树,因为大树搬不动,只好在这树的根部堆上柴火,这样烧起来便能引燃大树,那横在地里的大树犹如一根巨大的香烛,燃烧起来几天几夜不熄。篝火从早上开始堆,一般干到晌午,烈日下汗流如雨不停用手抹汗,每人的脸都如涂了黑漆似的髹得崭亮。老规矩下午一点左右开始点火,一堆一堆地点也要比第一次烧坝麻烦且费时不少,点旺了篝火,我们也就差不多收工了。天黑了,那一堆堆的篝火蔓延好几里,是那个季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呢!篝火烧尽便是播种季节了,因为我们还得养活自己,种花生榨油、种芭蕉芋和木薯作为饲料养猪,种菜等等。那炭灰便是天然的肥料,我们只要播种不用再费心管理,到时候便会有一个不错的收获!

      种下的庄稼发芽,那山坡望去又是翠绿翠绿的了。哦,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原载《新民晚报》2020年7月18日《夜光杯》

  

 

挖带

      烧坝以后满山炭灰,将其作为肥料种些花生什么的,这其实是最原始的刀耕火种,古时所谓畲种山林是也!一年后花生成熟收割,便开始挖梯田,正式种植橡胶。挖梯田,我们称之为挖带,这称呼非常形象,挖好了梯田的山坡,站在高处望去,逶迤盘伸,确如一条条长长的飘带。

      挖带是一个体力活,工具只是一把锄头,要在山坡上挖出带来没有取巧的余地,只能硬拼体力。一大早上山,抡起锄头猛干,要求带面宽必须在三米以上,一般的山坡吃土都在一米左右,碰到陡峭的山坡,吃土会达到一人多高,每天定额是二十四米,每隔三米还需挖一个七十厘米见方,深也要达到七十厘米的树坑,这样,二十四米带面上就得挖上八个树坑,因为要在坑里种植橡胶树苗,还必须在每个坑边堆一堆肥料土,所谓肥料土便是要去没有带的山坡上将表面的杂草浮土刨下来,运到带面的树坑边堆着让其腐烂成肥料,每天二十四米带,八个坑,八堆肥料土,就如八个新垒砌的坟丘。完成这些工作,任你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也都累得筋疲力尽。

      于是头头们挖空心思想出各种名目:“大战一星期”“血战三礼拜”,号召大家将衣被餐具带上山,在带面上用树枝竹竿搭出一个个窝棚,吃饭就地找三块硬土,将锅往上一放便是一个土灶。干活累了,煮一锅饭,菜只有一块盐巴,吃一口饭,舔几下盐巴,有时可以摘些野菜,最常见的是野辣椒,小小的如米粒大小,摘一粒在盐巴上擦几下,放入口中咀嚼,马上辣得眼睛发花,猛扒饭。

      住在窝棚里那可是受罪多多,虽说挖带都是在旱季,不太下雨,但夜里的露水还是很大的,窝棚顶上遮的只是几片薄薄的芭蕉叶,根本挡不住露水的侵蚀,所以被褥永远是湿漉漉的。一天干活汗水湿了干干了湿,又没地方洗澡,即使可以洗澡,累得也不想动了,往往和衣倒在被褥上便呼呼入睡。这样一天两天还可将就,连着一星期或更多时间,浑身发臭,散发出的味道与野兽一般无二了。最可怕的是因为夜里气温下降,蛇之类的会钻入被窝取暖,半夜三更突然有人尖叫,那一定是碰上蛇了。一场大战下来,每个人泥污似鬼,而且一定伤痕累累,虫咬、碰伤,血也像汗一样流了干,干了流,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场血战。特别是被褥,不管原来是什么颜色、什么花纹,都成了一坨土红色的泥巴团。回到生产队,也不管天气寒冷先跳入河里洗个澡,然后坐着吃顿像样的饭,躺在竹笆床上,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重生感!

      整个旱季,从当年的十一月至来年的四月,主要工作都是挖带,“血战”也就一个接一个没有穷尽!

      几个月下来,山坡上盘旋着层层梯田,如果从高处俯瞰,一定不亚于元阳的胜景。年复一年,十万大山变成一望无际的橡胶林。当然那是几十年后的事了,重回当年战天斗地的地方,上一道山梁便有一段回忆,下一条谷沟便是一个故事,无限的感慨便油然而生了!

      原载《新民晚报》2020年10月8日《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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