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几天,因为英联邦运动会的召开,墨尔本街头异常热闹,平时在墨尔本很难见到的澳洲土著文化,也能在City里繁华的地段观赏到,特别是土著人特有的装扮与乐器(didgedo)迪吉里杜管。流连在那粗狂美好的乐声之余,我脑海里却有挥之不去的一段记忆。
刚到澳洲时,经常跟几位大学的教授交谈,除了谈论中国的文化与经济情况,便是我对澳洲历史人文背景知识的渴望。记得当时,墨尔本大学的Graham教授跟我讲了一个故事:1910年的某一天,一户土著人家清早突然发现他们3岁的小女儿Linda不见了,家人四处寻找,都没看到踪影。他们找部落里的人一起帮忙找寻,然而结果依然一样。接下来的几天,部落里的家庭连续丢失5岁以下的小女孩。同时间,澳洲各地都发生连锁儿童离奇失踪案。失踪儿童均为澳洲土著人的孩子,年龄大都在5岁以下。
“这些孩子后来找到了吗?”
“没有。直到很多年后,媒体报道了,一个叫做Teresa的女孩在被 ‘偷’走后,偷偷的沿着防兔篱笆,成功地回到家中,跟家人讲述,家人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到目前为止失踪孩子的总数可能已经达到10万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什么人做的啊?”我的震惊完全覆盖了我起初的好奇心。
“这是当时澳洲激进政府对土著居民的收容行为,叫做“土著居民儿童重新安置计划”。儿童被政府强制性地带离他们的父母,被安置到白人抚养机构或家庭中。“重新安置”的目的是让他们融入白人主流社会,让他们接受良好的教育,对土著文化进行彻底的改朝换代。同样的事情几乎每个星期都发生,一直持续到1970 年代。”
……
这个故事是我刚踏上澳洲这块土地时,对澳洲土著的了解。心里不免悲叹这种独特古老文化的消亡。然而这个民族却在我心里平添了几分神秘与悲怆的感觉。
小孩在不经世事时,便已被迫离开父母,不能享受父母亲情,与家人断绝音信,政府销毁土著儿童亲生父母的资料,以防止他们寻找原来的亲人这批被重新安置的儿童被称为“被盗窃的一代”(“the Stolen Generation”)。他们已经完全被剥离了与生俱来的独特文化传承。
让澳洲国人震惊的是,2005年5月25日,一个14岁的小女孩Tamara在澳洲首都堪培拉的国会大楼里代表她的妈妈Christine做了一个演讲。小女孩声色哽咽的把妈妈的演讲稿读完。那是妈妈原本准备好在国家康复日(National Healing Day)的开幕致词,却很不幸的在头一天晚上出车祸身亡。小Tamara坚持为妈妈做完演讲。小女孩的妈妈是土著居民,曾亲身经历被偷走,并接受白人教育。现在是柏斯一所大学的土著事务官员。演讲稿里,她的妈妈写道:我两岁就被带离了家庭,放在白人家庭中抚养,早期时,我会吸毒、酗酒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但近几年来,我改变了自己。我经历过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尽管曾经有过恨意,但现在我已经原谅所有的人了。因为我觉得和谐的民族共存更重要。电视机前的许多澳洲老人看到这一幕,都留下了眼泪,是同情?是抱歉?还是……?
1997年4月,澳大利亚人权和平等权利委员会发表了名为《带他们回家》(Bringing them home)的报告,披露了这个土著儿童重新安置计划。并在1998年5月26日设立“国家道歉日”,举行各种活动,以让对此事有责任的组织道歉。澳洲总理霍华德先生也以个人名义向土著道歉。政府已经成立专门的土著事务机构管理协调土著事宜。消除种族歧视,平等对待这个几万年前便已登陆这块土地的民族,已经成为大家的一种共识。
土著人在澳大利亚广袤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在他们数万年的历史中,他们创造出了丰富的土著人文化,也形成了高度发达和复杂的宗教信仰、社会制度及法规。虽然土著人从来没有设立过任何形式的政府和政权,但社会秩序却在他们宗教信仰的基础上得到了完好的维持。他们的文化是历史发展进程中一片绚丽的瑰宝,记录着他们的生存状态。然而随着现代文明的推进,土著人口数量的急剧下降,这种古老的文化也在社会发展中,慢慢消亡。
不得不正视的一个问题是,我们在批判激进政策对这种文化的侵蚀时,可曾看到“土著儿童重新安置”政策残忍背后的结果。那些受到正规教育的土著人,确实有更多更好的工作机会,他们更适应这个社会的一个现代化进程。从“被盗窃的一代”与今天生活在偏远地区的土著青年相比较,前者尽管在心灵上有伤痕的烙印,但是却完全融入社会,而后者却是脱离整个社会,鲜有发展机会。
今天,许多原住民青年都很迷茫,要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与不同的文化之间寻找出路,却有难以承受现代高科技对人类要求的压力,许多人对前途忧心忡忡。
土著儿童被盗的故事给我两点很深的思考。第一,一种文化的转播是应该通过强迫的方式,甚至枪炮,还是应该通过文化本身的影响力,渐渐让人接受呢?其次,土著的文化或者任何一个古老的文化,如何在保留古老文明的同时,汲收其他民族的文化精华,让古老文化再现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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