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我的故事 |
岁月有痕[我的故事之二]
死的滋味,竟让我在两岁时便尝到了。
两岁时我得了老百姓说的“烂蛋”痼疾,用医学辞汇说便是“睾丸疮”。那疮着实历害,竟从一个睾丸开始烂洞一直烂穿了屁股。爷爷家一看,已经没有救治的价值,便任凭我在痛疼中死去;姥爷家虽是雇农,穷得没有一寸土地,可是还是四处求告借来了两袋花生做酬金,到县城去请来了当地闻名的“汉医”(也就是如今我们所称的“中医”),套了辆车把他请到我家的炕头上。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药,那药必须醺在棉签上从烂洞里穿过去。麻药?那个时候哪有哇!我惨烈地嚎叫着,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终于没有了气息。我被塞进了临时订制的一个没有刷漆的小木头盒里,据说只比有一尺长半尺宽。当着要钉死我的“棺材”盖时,我“啊”了一声。就是这一声,我回到了人间。
闫王爷不要我。
汉医说,这孩子废了,将来就是娶了媳妇也不会养孩子了。那时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二十五年后到我该谈婚论嫁的时候,我那个东东居然没有辜负它的使命。男人该做的我都做了,男人该有的,我都有了。
到我九岁的时候,更大的一次灾难突然降临到我的头上。那时我是全校最有名的淘气包。上房揭瓦、掀缸撒尿、鬼脸吓人、放火烧地……淘到人见人烦,狗都不理的程度。校长把我揪到巨幅的校规牌前,让我背诵,什么时候嘴软认错了才放我回教室。终于有一天,我自己把自己淘得脑瓜子开了瓢,脑浆都流了出来。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宣判了我的死刑。没有人再理我了,我被扔到通往太平间的走廊里,任凭苍蝇叮咬着。也许是由于它们的叮咬,我竟然动了一动。于是,我立即又被抬进了手术室。那时有了麻药,但对于我这种垂死的人来说已经不能用了,尤其还是脑部的开放式创伤。于是我怒目双瞪地惨叫着,声嘶力竭地吼骂着“操你妈”,让苏联专家在我的脑瓜子上动了手术。我昏死过去了,痛的。整整昏死半年之后,我竟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闫王爷不要我。
苏联专家说,这个小家伙废了。即便是活过来也是个痴呆儿了。他的生命期限只有十年。按他的说法,我只能活到十九岁。那时我怔怔的看着他。我听懂了。然而,当我能够下地走动的时候便偷偷跑到医院的小树林里,拿起丢下的书本自学起来。半年后,我出院回校,校领导决定让我留级,我却提出了跳一级的要求。他们在惊讶之余接受了我的要求并对我进行了测试.我没有读过小学四年级,直接从三年级跳到了五年级。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重点初中;再后来,被保送升入了重点高中;再后来,我又以高二的学历提前考上了大学。我至今也没有高中毕业文凭,因为我没有读过高三。
幸运不总是降临到我的头上。二十二岁时我再次罹难。当我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浑身冰凉得测不出体温。省医院的几位权威大夫经过会诊,说这个人已经不行了,直接送太平间吧。阿弥陀佛,我的朋友没有听他的,背着我又去了医大一院。我们单位的领导听到消息也赶到了医院,恳请医生全力抢救,就算是死马也要当做活马医。我被推入手术室,经过漫长的五个半小时的手术,挖除了脑子里的四个胆脂瘤。昏死一个星期后,我的身体慢慢有了体温,有了心跳,有了血色。我重回美好的人间。
闫王爷不要我。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