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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川第一天(前记)

(2008-05-21 22:5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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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上一周非常忙碌。很平常的6月刊居然连做了三个策划,忙到脚朝天。在5月12日在公司底下拍摄时装大片的时候,居然发现整个国贸写字楼的人都出来了,阵势很宏观。没感觉地震,但同事告诉我他刚接到家乡地震的电话,就发现杯子位移,然后头晕眼花。不可思议地打着电话,觉得是百年不遇的奇观,但随后的日子,正如每个人所经历的,没有人能从悲剧感中轻易走出来。

心理学有一个说法叫做:“幸存者的罪感”:当我们目睹上万人在废墟里挣扎的时候,安坐于沙发上的我们,就会有一种内疚。我的MSN名改成“地震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国”。我没有博爱,的确没有,缅甸的风灾在我来看就是奇观,虽然也有一些震惊和悲哀,但更多还是一种旁观者的心态。

但是这次的地震,我真的很痛苦,就是因为他们也是中国人。印度洋板块不管国界,但只有在国界内,我才能感觉到这种尖锐的痛苦。

当天晚上,同事给我发短信问我听说通州将成为下一个震中。我想起郭德纲那句话:通县也是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分享了一片板块的震动,大地发生位移,这摧毁了我们最基本的安全感。所以我们去拯救,去捐献,也许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扑灭内心的坍塌的恐惧感。

那时我还忙于做专辑,很少有时间看电视看报纸。但南方周末一组小报道,让我泪如雨下。一个士兵死活不肯离开即将坍塌的大楼,因为他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他跪下说:“就让我再救一个,就一个!”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决心去四川做一些什么。四川有一种力量吸引着我,让我无法坐在沙发上,消费着那些无能为力的悲伤。

所以当听说中国心理网组织心理咨询师入川做心理援助,我有国家心理咨询师的证书,而且也算有点儿资历,就加入了。上周末参加了两天培训,真的很开眼界。我感觉内心有三个我促成了这次前行。一个是在大地深处那个无助的我,他需要我去拯救;一个是想去做英雄的我;另一个是多少有些虚荣的我。培训时,老师说,你千万别把自己当成上帝,当成拯救者,否则你肯定会第一个被耗尽,被拖下水;第二,你要知道你自己的能力的边界;第三你要明白自己的动机,你是想做一个悲剧旅游者还是真正想去做一些事情。或者就是去拯救自己去了。

我对内心那个跃跃欲试,唯恐天下不乱的自己说:“我知道你的存在。我会更认真地观察自我,你给我力量去坚持,但我还需要其他两个自我帮助我。”

第一天,在北大听课的时候,宋钟老师悲愤地举着新京报说,这一期的说心理救援有个号称是文化部特聘的专家某某教授,搞野蛮分析,女孩刚被救出来父母双亡,这个教授大踏步地走进来,在电视镜头下审问女孩,非要她回忆在地下的恐怖时刻,女孩不愿意说,还一定要她配合,最后把孩子搞得浑身抽搐才满意而去。

宋钟是四川人,他悲痛地说,就这样的专家,连最基本的心理常识都没有,如此迫不及待地炫耀他的三板斧,孩子被救不到几个小时,根本没有能力,也决不能让她面对如此重大的创伤,她现在不需要心理分析,需要的是安全感,不需要你突破她的防御,你突破了她的自我防御,然后转身离去,她怎么办?你给记者做完秀,孩子怎么办?

我听完冷汗下来了,我恐怕没有那个老专家的资历,但如果一个人抱着非常浮躁的心态去灾区,他就是二次伤害的制造者,不管他是专家还是一般人。我是记者,为了挖到料,我们绝对会锲而不舍。但这些人和明星不同,他们是灾民,是遭遇灭顶之灾的弱者,在他们惊魂未定的时刻一定要让回到那个他不堪回首的过去,已经丧失了起码的人道。

所以我对自己说,这次去四川一定要时刻就警惕自己的那颗虚荣的内心。我就是陪伴者,是挖宝人,发现那些幸存者的内心资源,然后让他们也发现,之后有成长的机会。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会更谨慎地去做,尽我的力量去做,同时保护自己不会被伤害。很多毫无心理能力的记者和救援者,已经处于应激状态,老师说,台湾921大地震过去7年了,现在当年参加心理救援的大学研究生见到导师还说,他们依旧活在那场大地震的阴影中。

去四川?的确危险。你要准备口罩准备抵抗尸臭,要有足够力量面对整个城镇被毁灭,成千上万灾民的心理冲击,你要准备好余震的危险和瘟疫的伴随,如果你想去做工作而不是旅游,这些是你必须考虑的。所以我问了身边几个做心理的人,他们都审慎地婉拒了我的邀请,我渐渐知道,这件事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它远比我想象中更危险。

周二见到主编。他刚从四川回来。我有两个同事都去四川接亲人回京去了,他也跟着去了一次。这次去,他发现中国小城镇的美,我的同事指着一处处废墟,告诉他,这里是个桥,那里是个市集,哪里是他最爱去的地方,虽然已经有很多年没回家了,但是他没想到让他回家的,是因为毁灭。

主编说,这只是四川的一个小城镇,但中国人重视教育的传统依然得以流传,整个小城最奢华的地方就是一所中学,那里有千年古井,几百年的古塔,校区比北京的大学还大。那些还残存的建筑,看上去真的很美,无论是旧建筑还是新的建筑,都有西南地区传统的那种神秘和灵气。

主编说,他回到北京后,谢绝了很多人询问,因为一方面他感觉一种作为灾难旁观者的惭愧,另一方面他觉得他每说一次,就是消费一次悲剧,很多人也许就把这当成去国家大剧院看一场哈姆雷特。他说,他和同事几个晚上去校园喊人,然后在一片漆黑中听是否有人应声,那真是彻底的完全的漆黑,虽然有人在身边,但你闻着升腾的尸臭,会有一种恐惧,如果有人的回应,会如鬼魅一样恐怖。

走之前的中午,救援人员发现一个棋牌室下有生命体征,他们就赶紧挖,但一直挖到深夜12点,生命体征已经消失。救援队员没有停手,直到主编回京,接到同事短信说,第二天下午四点,终于把两具尸体拖了出来。救援时这种情况太经常了,发现有生命,但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仪器中消失。

主编告诉我,你在那里待那么多天,一定要保护自己。我知道他怕我的神经不够强大,我那时还有些沉浸在兴奋中。直到上了飞机,我的心才真正沉重起来。

飞机在南苑机场滞留了两个小时,因为成都双流机场机满为患,都是救援物资的飞机。这时有个年轻人,请空姐统计去灾区援救的人员,原来是北大的一个口腔医生,他想整合去四川援助的力量,现在大家各自为战,缺少统筹规划和资源共享,我很同意他的观点,但那时我还在焦虑中,没有过多和他聊。我忙着看各种心理材料。真正坐上了飞机,我知道一切无可挽回。

是的,我没有告诉妈妈,因为我知道她会说什么,我已经够焦虑了,不想听她唠叨。我只希望她能为我祈祷,我也为自己祈祷,总是到祈祷时才发现上帝的可贵。

下了飞机,进了市区,发现成都真美,河边的酒吧街,在高楼顶上的绿树,还有那些小街以及漂亮姑娘,当然还有各种看上去火爆的小吃。忽然觉得如果在这里生活该多惬意。

然后我看到了见缝插针的各种帐篷,仿佛这个城市的人都在外出郊游。花花绿绿的帐篷都各有创意,更有意思的是那些街道的名字:浣花巷、锦江楼,草堂街。可惜我不是来旅游的。据已经到这里的队员说,他们到的第一天就接到通知,可能有7级余震,他们当晚露宿街头,大啖夜宵,感觉很美。然后她又去都江堰探路,发现那些灾民最需要的不是心理救援而是卫生巾和洗发水,最需要心理援助的反而是那些救援人员和政府工作人员。他们已经进入躁狂状态,不允许自己休息,这其实是一种回避。如此疯狂地工作,后果很可怕。反而是那些灾民,有的从元月就没有一分工资发了,家徒四壁,倒了就倒了,那也无所谓。而一波波所谓心理救援的人上午来下午走,他们都说顺嘴了,自有一套应对这些外来者的方法。而所谓的援助,不过是你的四级四川话听力测试,你能听懂一半就算不错了。

队员告诉我,她发现成都这里其实心理危机更大,因为他们是富人,更无法承受毁灭的打击。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真有这个可能。她一直做高校培训,用一个小时就搞好了团体培训方案,一个半小时就完成。那些老师都很放松。我的确看到了高手。和她一起去的另一个老师可能更厉害,她的临场应对能力很强。我就是旁听,就觉得不俗。这时这个小组分成了三个方向,一个方向是从各地来的咨询师还没有接受过危机干预培训,还要继续培训,顺便留在成都救援即将复课且焦虑的老师,一个方向是刘猛老师在都江堰设点,他不打算回成都了,要长期驻扎在那个社区,那个临时社区存在多久,他就跟多久,有几个人跟他去了。我明天将要做的是去彭州。
比起都江堰,那个地方更可怜可怕。都江堰那里是救援队第一个抵达的地方,相当于一个中转站,各地物资源源不断涌向那里,记者大多集中在那里。但彭州那里有六个县整建制地被消灭,无一人生还。现在那里物资短缺,已经被武警分成几个区域,防止躁动。据说先去的人下了车,被有些处于应激状态的人逼回车里,那里有自毁倾向和攻击倾向的人。上万的灾民在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很紧张。当然这是几天前的情景,也许现在有所缓和,但仍不容乐观。明天我要做的就是和几个队友一起去探路,看我们能做些什么。真正考验的时刻到了。上帝保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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