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拷问李开复

第一次知道李开复是读凌志军先生所著的《追随智慧》。李开复接受凌志军采访时，转叙了他当时的老板，微软公司董事局主席比尔.盖茨的一句话：如果地球的生命只剩下三天，人类被迫向月球迁移，我不会带走一分钱，我会带走最聪明的工程师。在我们眼里，比尔.盖茨身上最耀眼的标签是“世界首富”，其选择让当时的我十分震憾：中国有谚云，财聚人散，对这句话有深刻理解的却是作为世界首富的美国人。

李开复当时解释比尔.盖茨这句话时说：钱有花光的一天，但只要有了聪明的工程师，比尔.盖茨就能重新创造一家微软，且比以前花的时间更短，比如十年。当时他接受凌志军先生采访时，微软在地球已经25年。

因为是李开复说出了这句话，我当时对李开复不由心生尊重，这种尊重一直持续他离开微软转投谷歌。由于他离开微软时的一些做法，我对他的印象开始变化。

李开复当时受命组建微软中国研究院（后来更名为微软亚洲研究院），中国有最优秀的人才，微软的发展需要中国最优秀的人才。同时，微软智慧与中国人才紧密结合，也会促进中国本土的研发能力。当日中国企业界、学界，对微软亚洲研院的组建惊呼“狼来了”。呼声最强的是与希格玛大厦（微软亚洲研究院所在地）数街之隔的中科院和中国技术人才最密集的清华大学，当时，微软研究院的许多研究员来自中科院与清华大学。

微软亚洲研究院在中国发展十年，证明了李开复当时的判断，微软不止是网罗中国的人才，还把微软最前沿的研发带到了中国，提升了中国本土的研发能力。通过与本土高校合作，与本土企业合建实验室、与地方政府合建创新中心等方式，更由于许多微软亚洲研究院的研究员后来加入本土企业，微软亚洲研究院十年来为提升中国本土研发能力作出了贡献。

早期的金山、汉王等，现在的阿里巴巴、百度等都有许多工程师来自微软，比如阿里软件总裁王涛，就来自微软亚洲研究院。

李开复之后，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已经更换三任，分别为张亚勤、沈向洋、洪小文。与李开复相比，他们很少接受记者采访、很少出书、很少给大学生寄信，也没有炒作一网情深，但却更好地履行了微软亚洲研究院的历史使命。李开复离开时，微软亚洲研究院约130人，现在由张亚勤任CEO的微软中国研发集团的员工已经超过了3000人。而这些年来进出微软研究院的人更数倍于这个数字，这些人现在都成为各个领域的技术骨干。

2003年，我第一采访李开复，他已经离开了微软亚洲研究院，去了美国微软总部。我坐在微软亚洲研究院希格玛大厦的视频会议室里，他坐在美国西雅图微软校园的视频会议室里。历时两个小时的采访之后，他的学识，他对技术深入浅出地讲解折服了我。两个小时的采访之后，我写了一篇名为《微软亚洲研究院，资本帝国与中国财富的结盟》的文章，其在微软期间，记者随后又两次采访了时任微软全球副总裁的李开复。

接受采访时，李开复总保持着谦谦君子的形象，接触愈深，对其学术道德越是钦佩。

第一次对其谦谦君子的形象产生质疑是其离开微软的方式：在离开微软前，将微软公司的技术，特别是搜索技术泄露给微软的竞争对手Google，Google后来成为李开复的新东家。由于邮件服务器存有纪录，李开复的行径被微软公之于众，并将其告上法庭。一时间，质疑之声四起。连一向温文谦和的比尔.盖茨也怒不可遏，在公开场合指斥李开复的“盗窃”行径。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人们对这场没有结果的争执逐渐忘却。微软、Google、李开复三方也达成了不公开协议。李开复后来高调出任Google大中华区总裁，这种高调也部分冲淡了人们对他的质疑。

第一次全面反思李开复是在报社一次选题会上。一位记者说李开复人品如何好，最近推出的新政对百度、微软等竞争对手如何有杀伤力，据其预测，Google在中国将前景无限。另一位与会者当即打断这位记者的谈话：我只看到Google的流量在下降，Google的市场份额在下降，李开复忙于接受记者采访、给大学生写信、给自己出书、没看到他给谷歌干什么实事，他天天拿Google3年不看业绩说事 ……。这位同事还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看出来，李开复就是一个骗子。

最后一句话给我的震憾很大。后来在各种场合我还是常看到李开复，有时候也挤上前去叫声“开复”，打个招呼。对其学术的尊重还在，对其道德的尊重却已经不存在了。那时候我认为：在一个重商的环境里，道德与学术可以分开，Google使用其学术上的能力也能为自己创造价值，至少部分实现目的。

这种观点还是被颠覆了。3月20日，《上海证券报》的消息称：北京市税务局已对Google及李开复展开调查。知情人士称，李开复涉嫌在个人收入所得方面漏税超过500万元人民币。此前，Google中国被举报在2002年至2006年5年间一直存在漏税的严重问题，Google公司涉嫌漏税数亿元人民币。个人收入所得漏税超过500万人民币行径坐实，李开复按中国刑法应判入狱。

一位分析人士认为：李开复在中国多年，人脉甚广，可能通过关系避免刑法制裁。

另一位分析人士则认为：现在整个社会都在反思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外资企业，外资企业不负责任的行为正为全社会唾弃，如其免予受罚，与当下社会情绪不符。他认为去年以来的一些政策也体现了这种反思，一是对海外热钱的控制，二是对海外注册，比如开曼群岛注册，在中国运营的企业实行收税政策，三是重新制定税收政策，内外资企业税率一致，免除以前外资企业所受税收优惠政策。

一位朋友透露，其于去年成功与国外某投资公司签署数千美元投资协议，但一年之已经过去了，外管局的审批还没有下来。上述分析人士认为，上述三项政策就是为了更合理地管理外资与外资企业。政策要求：外资企业与中国企业一样，要做合格的企业公民，不能无法无天。

在这种大背景下，李开复真能幸免？

一些西装革覆，举止谦和有礼的外企业员工面对记者，甚至面对国内同行时，比如面对私营企业，国营企业时，总一脸认真地说：我们是跨国公司，我们是规范运作，绝对不会做偷税漏税这些违法的事。但事实上，跨国公司中欺上瞒下的事情颇为平常，比如对海外总部虚报业绩，对当地政府偷税漏税，这些事情并不少见。

过去，我们为了引进外资，给了外资与外资企业十分宽松的环境，对外企高管也礼遇有加。在一个宽松的缺乏监督的环境里，他们的行为多依靠道德自律。对于那些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来说，不管是跨国企业，还是规范管理，在这个宽松的环境里都抑制不住其贪婪与邪恶。

鲁迅说：学习西方，不是全盘西化，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能把梅毒等引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