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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范脚踏风琴c调孩子们浪奔浪流 |
分类: 消冰煮茗香(品百味) |
常常,老师还未离开教室,就有人坐在了风琴前,掀开了厚重的琴盖,打开了手抄的曲谱。课前,课后,饭前,饭后,琴键不厌其烦地在不成熟的指间上下起伏。没有具体的指法指导,就那么练着,弹着。突然某一天,一位女生轻巧的右手弹出了和音。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每一个音符都不再寂寞飞扬。
那时,最爱弹的是C调歌曲。弹跳的手指只在白色的琴键上滑动,没有黑白跳跃。不用手忙脚乱,不怕顾了前顾不了后。容易掌握。有时,把别的曲调也降至C调,沉沉地练着。其次是F调。
宿舍里最好的朋友是敏。敏有一副好嗓子,清脆亮丽。我们叫她响玲公主。敏爱吃猪油拌饭。每次放假回校都从家里捞一把缸熟猪油。有时,练琴去晚了,食堂已经没什么好吃的了,敏就用猪油拌饭。菜不合口味了,她也用猪油拌一拌。立刻,油光光的,香气诱人。我笑她的嗓子是猪油滋润出来的。有段疯狂的日子,我们一人留下来练琴(其实是占着琴位),一人去打饭。吃完饭的人再回来换另一个人。更多的时候,是三四个人围着琴弹呀,唱的。
依稀还记得少年的我们相拥在琴旁的身影,唱着思亲曲,唱着甜蜜蜜,唱着你和我。忘记了吃饭,忘记了休息。总有人说,让我弹会儿吧!还有人歌谱一伸,学这首吧,好听!就这么的,没有多少消遣的我们成了那架脚踏风琴的忠实琴迷。
弹指一挥间,十七八岁的我们就离开了那架风琴,或乡村,或矿山,或城镇,为人师。不知有多少人有我这般幸运,因为我又和另一架脚踏风琴相遇了。
那是小镇河岸的一所子弟学校。教室是低矮的平房,成田字型排列。光线不是很好。出了校门,上坡,就是堤坝。堤坝也是一条宽阔的马路。紧挨着堤坝的是一条宽阔的河。干旱的时候,能看见河中间的陆地,裸露着河底的卵石。清晨,从单位宿舍早早地出来,沿着河堤慢慢地走。河风拂面,很温柔。我缓缓地走向我的风琴。再也没有人抢了。风琴躺在办公室的角落,单等着我来陪,虽然有点孤独。
这是一架小型的脚踏风琴,只有四组音。从仓库拖出来的时候,落满了灰尘。更糟糕的是,脚踏板的右拉带荒了,只有薄薄的半边,打了个结。踏板一高一低地斜着。坐下去,也就有了轻一脚重一脚的踏板。仿佛不谐调。试试,音乐就是那么飞出来了。很高兴,可以用它上课了。因为离了琴我就找不着音,跑了调,就上不成课了。
没有音乐教室。每上一节课,同学们就要帮我搬琴。别看琴小,可都是厚实的好板材,沉得很。常常要四五个男孩子吃力地挪着,不小心,就头重脚轻地倒了。搬琴就成了同学们的一件苦差事。不愿搬。说实话,课本上就那么几首歌。有的,也是同学们早听烂了的。又没有条件上欣赏课。特别是男孩子,屁股坐不住,不愿上,吵哄哄的。
有天下午,一位调皮的男孩倚在办公室的门框上,个头比我还高,笑。老师,要搬琴吗?要。我叫人来搬。好!老师,今天教什么歌?上节课的歌会了吗?早会了,教《上海滩》好不好?老师没谱子。我有,我抄了!粤语吗?老师不会唱。不要紧,老师唱谱子,我们唱歌词。我一下子笑了:这么喜欢?嗯,喜欢,同学们都喜欢。好,那上课帮我搬琴。行,我们每节课都来搬。他高兴地跑开了。上课铃还没响,他就和三个一般大的男孩子来搬琴了。天,那是我最难忘的一节音乐课,我想,也是他们最喜欢的一节课。我从没看见他们如此激情饱满地放声歌唱,我不觉地被他们感染了,和他们一起浪奔浪流。
后来工作转换,调到了另一所局属学校。学校条件比原来的好,是楼房。学校也有一架脚踏风琴。完好的脚踏风琴。七组音的。只是我有了自己主教的功课,很少上音乐课了。偶尔空闲的时候弹弹,或是班上的活动课,才招呼同学们把琴搬到教室。
再后来,到了南方海滨之城,从前台退到了后台。这是座优美的城市,到处是钢琴华丽的音符。有时,我还会想起朴实的脚踏风琴,想起脚踏风琴响起的日子。不知,那些脚踏风琴又在谁的指间跳跃?相似的琴音又在何处响起?
现在,我的双手只能在键盘上敲打,傻傻地想,寻一所乡村学校,觅一架脚踏风琴,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