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闲尝雪水茶(有异趣) |
初二的时候和二姐一起离开家到县一中读书。二姐读高一。学校条件不是很好,只能解决下边招收的高中生住宿问题,我就和二姐挤在一张床上。宿舍的床都是上下铺位,每个铺位又有纹帐遮挡着视线,显得极其拥挤。
吃饭有学校食堂。伙食谈不上好与坏。最向往的菜是两毛钱一份的红烧肉。如果一星期能吃上一次,就算奢侈的了。那时父母的工资不高,大概每月二三十元钱吧。家里条件好的同学,每个月可以拿到十五元的伙食费。我和二姐每月的伙食费合起来是二十元。要很省才够用。周六回家了,我们就用大瓷缸带些菜来补充,也是为了省钱。下课了,常常是二姐先回到宿舍,她去排队买饭。我们常常买五分钱或一毛钱的菜。如果有带来的菜,就只买饭。
有一次,家里的菜还没吃完,二姐不知为什么又买了五分钱的青菜。我端着饭碗就一直责怪二姐,说她不该买菜,浪费钱。边说还边对着二姐翻白眼。二姐很生气,然后就骂我。我们就互相生起气来。谁也不理谁。
有天晚上快十一点了,大家基本上回宿舍了。对面铺上是两位极好的异姓姐妹。先来的就问另一个怎么还没来。我躲在纹帐里说:“她还在教室看书。”那个同学听到声音,没看到人,就说:“谁呀?声音这么温柔!”二姐听了,猛地掀开纹帐:“我妹妹,温柔个屁!”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二姐当时的神态,愤愤然的,很好玩。幸庆的是,我们的姐妹情并不因为她的“温柔个屁”而打折扣。
那么,我的温柔有多少水分呢?别人说我温柔,是从声音上判断的,是听觉。二姐说我不温柔,是从我们平时相处的性格上判断的,是小结。这样说好像对我很不利,似乎我不是个温柔的人了。想起一句话,“人类对于真理的领悟,往往只在稀有的一刹那,这一刹那就是永存的。”看来,我还是属于温柔的人。呵呵!
其实这里,我们就扯出个人与人之间距离的问题。说我温柔的人,和我接触的少,也没有利益冲突,仅仅是印象的判断。说我不温柔的家人,和我一起住一起吃,免不了磕磕碰碰的生活磨擦,是带有情绪色彩的小结。这样一说,距离产生美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看过一个故事。一位火车司机开了四十年火车,都是在一条铁路线上跑。这列火车每次都要经过一个村庄。每次经过这个村庄的时候,司机都看见一位姑娘站在村口,对着火车挥动手中的手帕。司机感动了,他爱上了这个姑娘,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描绘姑娘的身影。哪次没看见姑娘在村口挥动手帕,他就牵肠挂肚的。担心她是不是病了,或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姑娘一来,他的心情就特别好。后来,司机退休了,他决定了却心中的一个愿望:去看看这位姑娘,感谢她这么多年对他的关注。他在附近下了车,他看见了村口的那个姑娘,她正对着远去的火车挥着手帕。她没有司机想象的美,脸上也有了皱纹。更主要的,姑娘是位盲人。听火车是她唯一的乐趣,和司机没有任何关系。美在距离拉近时碎了。
还有我们写字的时候,常常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写下一个字,第一次看一眼,是这个字;第二次看一眼,还是这个字;第三次再看一眼,有点怀疑不是这个字了;第四次再看,好像写错了耶!错了吗?没错!是我们盯得太久了,恍惚了,错的是我们的感觉。如果旁边再有个人说一句:是这样写的吗?更加完蛋,明明对的也不知道对了。
昆德拉在《身份》一书中,为我们展示了人的多面性。生活中,我们也有许多张面孔。跟爱人在一起,是一张;跟朋友在一起,是另一张;跟同事在一起,又是另一张。这些面孔我们都不愿意失去,又无法同时拥有。于是就有了此与彼的距离。打破距离,有时候并不能带来清晰的画面。相反,看到的是陌生,是怀疑,甚至于是背叛。
那么,就让这种距离存在着。给别人距离,也给自己距离。在适当的距离下欣赏美丽的景致,你也成为了别人眼里的风景。悦目悦心,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