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还烹龙井水(读好书) |
《我的宝贝》收录了三毛从四面八方收集来的宝贝。每一件宝贝都有它的因缘。三毛将她的宝贝拍摄下来,再配上它的故事,加入人的悲喜以及生活的轨迹,就有了我现在看的这本书《我的宝贝》。
每次看三毛的书,都让我感动。感动她的重情重义,感动她的爽直,感动她的伤感。就是在历数喜爱的宝贝时,她的情意、伤感也无处不在。读着她,常有流泪的冲动。
人是必死的,空空地来,空空地去。东西却可以留下来,由另一个人续着这份缘。对每一件爱物,三毛是由衷地不舍,希望伴随一生,又常常滋生“将来死了,要传给哪一个人呢?(有一天,会落到谁的手中去呢?)”的感慨,让人唏嘘不已。
三毛是个真女人,从下面的收藏品中可以真切地感觉到。
“心爱的”是三毛在西属撒哈拉沙漠结婚时颈上唯一的饰物,是沙漠女人的传家宝,一生都挂在胸前只等死了才被传给女儿或媳妇。为了得到这个叫“布各德特”的饰物,象一个真正成熟的沙漠里的女人,三毛天天到小镇上去打听,有没有人拿着当土产卖的。一直到结婚当天,才有一个陌生女子找上门给了她,而她快乐着又歉然着,觉得是自己抢了别人的好东西。三毛带着“心爱的”天涯海角地走,是它所有首饰中最心爱的一个。现在传给谁了呢?
“结婚礼物”是一副完整的骆驼头骨,是结婚那天荷西送给三毛的。当时,他们没有房,没有车,没有床架,没有衣柜,没有瓦斯,没有家具,没有水,没有电,没有吃的,没有穿的,甚至连一件新嫁衣和一朵花也没有。为了有所庆祝,三毛来回走了好多次的两公里,多买了几桶水,仅此而已。接过荷西的礼物,三毛孩子般地尖叫。她是喜欢的,她觉得这就够了,是幸福的。荷西懂得她要什么。只可惜荷西婚后六年就离开了。“这副头骨,就是死也不给人的,就请它陪着我,在奔向彼岸的时候,一同去赴一个久等了的约会吧。”我的泪不由地流淌下来,为三毛,为荷西,为曾经相爱着的两个人。
“沧桑”是一个组合。木头盒子是三毛在西柏林做学生时去波兰华沙时买的。里面的音乐小机器是结婚后和荷西淘破烂发现的,外面的音乐匣已经烂了。组合后的盒底多了一个上发条的把柄,盒子不能平摆在桌上了,于是就用三个小木头垫着。荷西才粘了两块小木头,就突然去了。那第三块木头是三毛后来粘上的。三毛不敢听盒里的音乐,因为荷西,因为人世的沧桑。她在里面听到的是“往事如烟”,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遗爱”是一组小饰物,普通的不起眼的手链、老别针、坠子,故事却是值得的。手链的主人是三毛的好朋友路斯,瑞士人。她们约好,谁先死,谁的灵魂(如果真有灵魂的话)就显现出来,告诉对方。路斯走了,灵魂没有显现,不是不愿,是不能。另外两个坠子,一个别针也是朋友们送给三毛的。朋友送的东西都是心爱之物,不收,迷住了似的死命要给。不到三五年,这三个朋友又都以不同的方式离开了三毛。仿佛冥冥中,潜意识地把生命中的爱留了下来――佩戴的饰物。三毛经历的如幻人生。睹物思人,心中的悲伤是可想而知的。
我一面读着三毛的文字,一面细心翻看着里面的配图,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件三毛的宝贝。它们中有十字架、项链、颈锁、五更灯、林妹妹的裙子、煲、大地之母、痴心石、幸福的盘子、腓尼基人的宝瓶、小丁祖父的女人、广东的老茶壶、娃娃国娃娃兵、印第安人的娃娃、亚当和夏娃、美浓狗碗、酒袋、妈妈的心、锅仔饭桶、印度手绣等等等等,一口气还真数不过来。看着这些宝贝,就好象和三毛一起在经历,在感怀。以三毛的坚强,我叹息着她没能走出死亡的阴影。她实在是对生绝望了,才把死当成了生,给无数热爱她、热爱她的文学的人们留下了永远的决绝的背影。也许正如她自己说的:“如果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这条路,你们也要想得明白,因为在我,那将是一个幸福的归宿。”最后再来看一下三毛收藏的《笼子里的小丑》,我们是否能体会到她的心境呢?
笼子里的小丑是一个瓷脸做成的娃娃。三毛喜欢瓷脸人偶的灵气,一共收集了三十八个。这一个瓷人,是三毛一位画家女朋友忍痛割爱赠送的。因为瓷人太冷,几年都没有一个合适的角落配上它。后来三毛去竹山,在工艺品店的角落看见了一个朱红的鸟笼,立刻喜欢上了它的颜色和线条,也并没有想到买回去放瓷人的。成名在台湾的三毛,悠闲的生活几乎是不可能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象被上了枷锁般忍受着被打扰的滋味,还惟恐忘了答应别人的事。有一次因为拒绝了别人,引起了对方很无礼的嘲讽。这不快,让三毛灵感突至,翻出无处栖身的瓷人小丑,拿出鸟笼,打开门,塞了进去。就是下面这幅图的样子。姿势是挣扎的,一半在笼内,一半在笼外。朋友见了,劝三毛拿出来,说受罪,怕死人了。她不肯。后来又有许多人问过这瓷人小丑的事,三毛说:“难道――你,你的一生,就不是生活在笼子里吗?偶尔半个身子爬了出来,还算幸运的呢。”没有感触的人听了,一愣,接着露出了人的辛酸。
生活中,我们都有许多无奈辛酸,它们圈成一个笼子,把我们围着、罩着。这些笼子有的是别人给我们制造的,有的是我们自己制造的,有的是别人和我们共同制造的。看了这张照片,你在笼子里的什么地方呢?是三毛问的,也是我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