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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西里,陷落的梦
——观陆川导的影片《可可西里》
半文
《可可西里》看了一遍,不敢看第二遍。
闭上眼睛,总觉得有镜头在眼前晃啊晃,风中的沙一样,割得我痛。
天葬
清水洗尘。用雪山之水,把一个即将离开的人,沐浴干净。这是人生的最后一次洗礼。庄严。肃穆。空气中,弥散着神的气息。
用雪峰般白的布,覆盖一具干净的躯体。把他抬到旷野之上,天宇之下。
旷野荒凉,辽阔,和同样辽阔的天,靠得很近。秃鹫悬浮在虚无中,俯瞰。这是神的使者,在注视人世的生别死离。
活着的人,绕着离去者,画圆。唱最后的挽歌,对他,作最后的挽留,为他,送上最后的祝福。
把白布打开。众神飞翔。
他干净地来,不带纤尘离开。
(《可可西里》的第一个镜头,把焦点,对准了一个人的离开,这个人,为保护藏羚羊,交出了所有,包括命。)
红花白花
两组镜头:
一组是可可西里的荒原上,四散着羚羊光秃秃的身体。被剥了皮的羚羊,血一样裸着。不长寸草的荒原上,突然,开出一大片红艳艳的花来。刺目。惊悚。尖叫。
秃鹫在红花间穿梭。它们在收拾着罪恶留下的残局。
一组也是在可可西里的荒原上,巡山队员,在数着: 501,502,503……白花花的羊皮,在荒原上怒放。羊们,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这些不再叫唤“妈妈”的羚羊,安静得,像一群初生的婴儿。
白花盛开。一大片,一大片。而人,成了镜头下,唯一活的生命。
把肉和皮分开。这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
把躯体和生命分开。没有痛,但灵魂,会颤抖。
(这是《可可西里》带给我强烈视觉冲击的两组镜头,生命的崩塌,一大群生命在黑洞洞的枪口下,成为一记遥远的回声,我感到冷。)
孤独的白房子
房子是白的,我不知是墙泥的白,还是雪的白。在可可西里荒原深处,立着一个白房子。这是一个孤独的白房子,没有同伴。有的,是数不尽的风。沙。雪。山峰。
一个人,在这个白房子里,住了三年。他跟风说话。跟沙说话。跟雪说话。跟草说话。跟山峰说话。跟星星说话。跟藏羚羊说话。就是没人说话。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特别当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一切,风的吼声,刀一样割开耳膜的时候。一个人,一个白房子,会想些什么?
巡山队员来的时候,他像过节一样高兴。他在高兴什么?我们自然能够想象。
在分开的时候,在拥抱的体温渐渐冰凉之后,镜头定格:他高举着双后,目送队员离开。而我,目送他,陷入,逐渐昏暗的背景。
(这是一个安静的静头,和未被人类打搅的可可西里一样安静,静得,让人不安。)
强硬的决心
食物。油。成了荒原上巡山队最大的一个难题。为了寻找背后的老板,队长不得不把千辛万苦抓获的偷猎者放生。
打开镣铐,把一队人,还给一片荒原。这或许,是对偷猎者最好的惩罚。
队长又放下三个人――三个队员。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
面对可可西里――了无人烟的原始地界,人的生命,是脆弱的。在雪中,被遗留的队员,哭了。对自然的敬畏,让哭声,像火山一样,喷发。然而,哭声被打断:你哭个球。生命虽然脆弱,但打击偷猎的决心,是强硬的。
最后,只剩下队长和记者的巡山队,终于追上了黑手后面的老板。(或者,是他们,追上了巡山队)。
队长的枪被解下。已经疲惫不堪的队长,向老板,递出了拳头。
(这是一个《可可西里》最让我担心的一个镜头:面对许多个黑洞洞的枪口,递出一个拳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陷落的梦
松动,坍塌,一脚踩在了生死门上。
我看着一个生命,呼喊,挣扎,陷落。
流沙,一张巨大的嘴巴,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吞噬。我呼吸急促,血脉贲张,我在替他呼喊,挣扎,我在和他一起陷落。心在下沉。我的手,无法越过屏幕,拉他一把。就算站在他边上,我也无法,把他从大自然的枪口,拉回。
生命脆弱。大自然无情。
日泰最后倒在了盗猎者的枪口下。黑洞洞的枪口,流沙一样,在更短的瞬间,吞噬了日泰。
以此,或可推断,大自然无情,人更绝情。
(《可可西里》,让人痛心。巡山队员在不断的倒下,而偷猎者的枪口,越来越密集。)
我想请读到这些文字的读者原谅。原谅我记不住人名,不论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包括那位,我极佩服的北京来的记者。我只记住了日泰,这个退伍的军管,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却在可可西里的荒原上,东游西荡。如果,“日泰”是一个真实姓名的话,他的父母,一定希望他过太平日子。可是,当太平的日子终于来临,日泰却没法看到了。
记者的一篇报道,震惊中外。可可西里受到了世人的瞩目。国家在可可西里设了自然保护区,又设了公安。
藏羚羊,可可西里,交还给大自然。
巡山队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