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写意

罗会祥

    在喧噪的闹市呆久了，便想觅得一个清雅之处解脱一下。梅山于我，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

    我下榻在梅山旅社，窗外是史河，从梅山水库大坝下溢出的清流，不声不响地流来，不紧不慢地流去，似处子平静的姣面。河水幽幽的蓝，在我的感觉里，恰似一河通体透明的玉液。我总想跳进去，拥抱她，亲吻她，不妨消融在那蓝幽幽的波流中。

    史河的那一边是山，一峰突兀而立，名曰翠屏。山上满是树，密得几欲迸裂，森森然，萧萧然，仿佛一堆蕴含极深的墨玉。山脚下有一条小路，悠悠向上旋去，旋至南边的山嘴，倏忽不见了。我想，由那儿进去，一定能走向很远，走进一个更加迷人的世界。它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诱惑。

    那蓝玉般的史河流水，那墨玉般的苍山翠峦，实堪独自欣赏。举头望去，偌大的落地窗犹如精致的画框，镶嵌着一幅天然的山水大写意，说不尽的妙趣可供回味，许多奇情异想悄然涌出。

    曙色临窗。各种鸟儿的啼鸣连绵不绝，从河那边的山林中流过来，流进我的耳鼓，拨动我的心弦。这是被大自然滤洗过的圣洁之音。我静卧于床，凝神啼听，消解着诸多杂念，全身心似醉非醉，醒犹未醒。

    起床后倚窗而立，对面的翠屏峰顶被一大片桔红色包裹着，太阳尚未升起。由山顶而下，那绿一层层暗下来，及至山脚与河水的吻合处，绿色愈加深浓，浓得只见轮廓，辨不清是山还是水，山上有水，水中有山，浑然一体。这时，从上游飘来巨蟒般的气氲，白蒙蒙，轻灵灵，贴着水面，依着山脚，缓缓向下，越拉越长，洇开来，与山水溶为一个整块。说它像画，画没有这般灵动，喻它为诗，诗难以包孕其幽深。

    太阳跳上山尖，山城明亮了。我在这个晶莹的世界里，轻松愉悦地度过了一天。

    夜色笼罩了山城，我伫立在桥头，吮吸着史河上吹来的甜润润的凉风，心旷神怡。沿河路上，红男绿女手挽手肩挨肩，旁若无人地徜徉，汇成一条青春之河。这条河里淌着梦，淌着爱，泛滥的情潮在平静的河面上下涌动。一轮满月隐匿在山巅之上的树梢间，镶一围乳黄色的彩晕，一缕缕的轻霭，在她鬓边拂过。

    今晚的月光真好。世间凡有感觉之人，承沐着它的清辉，都不会无动于衷。离别时，你会对月垂泪，相逢时，你会举杯畅饮。月下的忧叹，心能为之滴血；月下的倾诉，可以催发销魂的香兰。我曾经与我的恋人在一个乡村的月华世界里相会，又分手。分手后的数年，我一看见皎皎明月，便黯然神伤。今夜，我坐在史河桥头，凝视着初升的满月，心中滋生出无限的温情。在这浪漫的月夜，在这月夜下芳菲的史河之滨，我只是一个孤独的匆匆过客。

    月亮从林叶间走出来，像一个罩着轻纱的女郎，她将走遍天涯，人间的喜怒哀乐，怎能逃过她的慧眼呢？我低下头来，明月正在史河里对着我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