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电影手册》专访陈德森导演

陈德森导演的新片《一个人的武林》，将于10月31日全国上映

    导演：昨天晚上有看片子？好看吗？

手册：挺爽。对于几场武打戏的处理，我喜欢最后一场，在公路上打斗，这是我之前看香港功夫片没有看到过的。

    手册：为什么想要拍一个现代的武侠片？

导演：其实我拍完《十月围城》，为了那个布景，坚持没有拍这个景，我搭了几千万那个布景。我觉得自己拍一个戏有点可惜，我很喜欢那个景，很有味道。我再拍什么？我自己本身也有习武，也有学过点功夫，我觉得在现在这个电影市场里面，除了好莱坞模拟虚幻的东西，我们怎么要找一个板块，来保护我们自己。不要说对抗人家，保护自己的华人文化。我又觉得西方人拍不好功夫片，这是我们的强项，而且功夫不只是要把对方给打倒，它还很有人生的道理，做人的道理。各门各派都是有很多人性描述在里面。我说这个事儿他们更不懂，中国文化的一个传承。所以我觉得要拍功夫电影。

为什么要拍现代？其实我刚刚讲，我本来要拍四五十年代的，可是因为我文学不好，2009年拍完《十月围城》以后，大概市场上出现了一大堆的华人功夫电影，好的烂的，再拍没有什么意思。也是有点多。所以我就想说怎么结合到现代？结合到现代有点难度，可是我那个创作团队，有编剧看过我三四年前给别人写的一个故事，因为很多问题审批都过不了，投资方也不敢做，因为太血腥暴力了。编剧说如果想拍现代的，是不是可以结合这个故事。它不是说要把人杀了或者弄得很残暴，它就是把一个人给解决了。我就把这两个元素结合了。

    手册：类似于《七宗罪》那样的连环杀人？

    导演：这只是前面那个故事。有人专门杀警察，我这个电影是讲有人专门杀功夫高手。

手册：《一个人的武林》里的功夫为什么会分得如此的精细？从拳到脚，擒拿，兵器等等。

    导演：我觉得你说你功夫是天下第一的话，不管在什么世界里面，光打拳不好看，至少得南拳北腿，其实就像我编剧团队写的，小孩子一生出来，先是手抓东西，然后开始走路。然后慢慢的开始去拿东西的，然后开始去抓东西，他长大，它的心智从内到外。编剧有很简化的方法。如果要拍一个功夫的话，肯定所有的跟功夫有关的东西，我们都要拍到。

手册：关于角色方面，王宝强之前并未演过类似的功夫片，怎么会想到找他饰演封于修这个角色？

    导演：我十年前就认识王宝强了，是冯小刚介绍的。他很会打，他表演了一下给我看，我觉得是不错。我又去看他的背景资料。还在少林寺待过，十年后我要拍这个电影，我想很踏实，功夫得真实没有替身，包括选上甄子丹，他没有多少对手，有的都拍过了，没有新鲜感。突然一下想到王宝强。我就问他，你还有兴趣拍功夫片吗。有，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我说好，你就看我们剧本。最后他非常喜欢，他觉得他不想被定性为一个喜剧演员。

手册：你在这个片子里面，除了功夫这条线，还有爱情这条线，在电影里面起什么作用？

    导演：一个能让人记住的电影，动作片还是人物还是故事，还是情感上的东西，不光是打，一定把故事设计得更动人，人物更出彩。所以这个是走在第一位的，所以其他的东西都是辅助这个电影的观看性。

手册：我会觉得沈雪跟王宝强的关系在电影中有些简单了点。

    导演：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因为我不是拍文艺片，我不是拍有信息的，太多信息的电影。我是拍一个娱乐片，这个要分得很清楚。通过中国大陆的审批，我这个电影现在对反派的描述比较丰富，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多电影只是坏人就坏人，别说那么多。我不是写王宝强的成长故事，我是一个娱乐片，我不是拍一个人物的成长，因为在我戏里面，我喜欢反叛一点，有情有爱的，不是出来就是反派，还有一个自己的背景，如果细一点看，他老婆死的那个时间，就在那个牌碑后面，王宝强开始杀人是10月，他老婆死了，他才开始杀人的。我只是说我觉得没有一个人生出来就是坏人。一定有成长，有一个经历才会让他这样子。从查案，跟他背景，跟房东找他的故事，他还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是拍他的故事，我是拍一个有悬念有案件的东西。加上大陆的审批制度，我觉得我某种程度上已经写多了。有些电影就是杀人就杀人，变成杀手没什么动机。

手册：其实王宝强杀人是没有动机的。

导演：他精神分裂了，就讲完了。我还讲他在精神病院待过六年。我现在描绘他要做天下第一都有描述的。你们只看到王宝强出来的伤口有多少，你没有分析怎么去找他。

    手册：王宝强经常唠叨一句话“既分生死，也决高下”，这是什么意思？

导演：为什么有功夫，功夫从哪来，历久历代，追溯历史，功夫来自战争。有些比较贫穷的地方，中国永远是自己打自己的，他们比较弱的那些地方没有那么多钱去制造兵器。他们觉得要学功夫，把两只手练成为一个武器可以杀人，功夫是可以杀人的。我先把你降伏用手，不一定拿你的命。我要制服你。我表示我比你厉害，源自打仗。

    手册：这个好象跟很多人对功夫的理解不一样。很多人对功夫的概念是来自文人小说，比较浪漫。

导演：我带出一个理念，就是这个。这个跟香港的国术，叶文、黄飞鸿一堆人下来，引申到比试。英国政府不想干这个事儿。以前在澳门赈灾，用点钱，五块钱的票，要你看了以后就赈灾。那才看到功夫的高强。后来慢慢在香港就容许打擂台了，到七十年代打死人了。就把这个停了一阵子，所有人都抓了，抓去审问。接下来就是只能带很多护具，打一个段落，就觉得不好看了。不刺激了，到现在有泰拳了，把手和脚都踢断了，打到血肉模糊，关键是刺激的那种。这是跟以前一脉相成的。

    手册：香港功夫片差不多都是拳拳到肉一路过来的。

导演：到后来有点没落了。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出来了，所有的武打明星都自己会打，王宇、张大伟、陈光泰等，都是自己打。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有这个问题。到现在成功的李小龙、成龙、洪金宝、李连杰、甄子丹都是自己打的。跟这个很大关系。

    手册：你考虑过大陆的年轻观众会喜欢看这个片子吗？

回答：我一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一开始考虑女生会爱看打戏吗，在英国有个女生，她看了三遍。第一遍是粗剪，第二遍是完整的看，第三遍只看结局。她居然跟我讲，你的结局很浪漫，我说怎么很浪漫。原来你知道吗，在白人世界里面，他看了我们香港的功夫片动作电影，很多时候会界定为同性恋电影，为什么这样？因为武侠出来，古龙、张彻那里都有男人之间的情怀。我今天跟你对决，如果别人要动你一下，我全给他杀了。你要死在我的刀下。你不是爱到要把他给杀死，还不是同性恋，这不是歧视同性恋。这个多了一个味道。如果你是光打就不行了，王宝强跟甄子丹之间也有一点的暧昧，我不会太强调正邪。

    手册：中国的观众应该不怎么觉得那会有一种暧昧吧？

导演：我觉得其实无所谓，作为一个娱乐片，我一百分钟抓你眼球，我里面还有案件还有悬念，还有警匪，所以我觉得香港比较出名的动作电影就是这两块，还是有它的关注群的，问题最大的是，大家对王宝强的那个改变接受吗？他那个转型，我觉得这个成功了，就别的没什么问题。

手册：最大的关键其实是王宝强的转型。很多观众以前看到王宝强，觉得就是喜剧片的角色，突然转到功夫片的角色，其实是很关键的。

导演：是这个戏的成败。甄子丹宇宙最强，大家知道了。王宝强是不是银河系、太阳系最强，就要看这个电影了。

手册：甄子丹第一次对女警官讲的那一大段口诀，是来自哪？

    导演：来自编剧。

手册：还以为是古典中的口诀。

    导演：那个门派叫合一门，五门合一。我怎么样不用拳不用兵器也可以把你给摔倒，擒拿、摔跤；再来就是兵器，大家拿一个兵器我也很厉害；最后由外到内，外的都练成了，最后是您人的修为。

手册：其实这个合意门是编剧想象的一个门派。电影想把整个中国功夫的各种门路都揉合到一个门派里面去。

导演：咏春拳，说是拳还有一个棍法，它没有强调那个棍法，你去学，你是进入咏春的门派，八卦掌还有一个刀法。先拳后腿，到兵器。你连基本的动作，马步都不稳，怎么练功夫。我不是拍一个文艺电影，不是讲反派成长的电影，不是拍他们的故事。这个电影有一个悬案一个推理。我描述了，一个商业电影。

    手册：其实王宝强这个角色已经完整地建立起来了。

    导演：因为我觉得这个人不是冷血，这个妻子是他一个悲伤的事情。可能说跟这个事情没关，这个人背后还有他的家庭，还有他的故事。他老婆一天没事，他就不动手，他觉得老婆病到这种程度，还不如死，解脱。他爱到他老婆爱到这种程度，不忍心她难受，就把她了断了。

手册：之后还会有继续拍这种功夫片的打算吗？

导演：我跟宝强一样，不想被定型，功夫元素，老外拍不了，有大量的特效，模拟虚拟的世界。功夫电影传承在哪里，很多来自香港武术指导的，带过去的，这个没有对错，问题是老外不会拍功夫，他没有来大陆生活过三五年他不了解，这是中国人很深厚的文化。

《青年电影手册》专访

采访者：陈朗 

2014年10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