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姹紫嫣红白先勇
文/韩雨亭
白先勇身上具有了太多的符号。
书香门第,高材生、著名作家、加州大学教授、同性恋者、昆剧“义工”……
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眼光,不同的描写手法,不同的利用目的,把白先勇变成了不同角色的人。白先勇不 再是一个白先勇,他成为了好多的白先勇。
我们的生活角色是否也被分割成不同的角色呢?这是不言而喻的。
我见过白先勇先生几回,第一回是去年昆剧青春版《牡丹亭》首次到北大上演。之前,我看过他的很多文 学作品,但都是断断续续的,没有形成阅读规模,让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台北人》《孽子》。他的文笔很 优雅,况且属于非常细腻的那种,有一种淡淡的,有教养的,又很忧郁的高贵。这可能与他生长的家庭有 着密切的关联,毕竟,父亲是一位叱咤沙场的将军,金戈铁马,可能正是他过于强大,所以使得白先勇变 成了一个优越的,聪慧的,可又很柔弱的书生。
他细腻、敏感,有着丰富的内部世界,在幻想中完成了自己的乌托邦。戏曲,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种艺 术,但这亦真亦幻的五彩舞台,难道不是一种精神意义上的乌托邦吗?就好像现在很多人喜欢生活在光影 世界里一样。
我们坐在北大一家茶馆里聊天,我问白先勇说:“你那么喜欢《红楼梦》,是不是因为你把自己当成了书 中的贾宝玉?”白先勇微微一笑,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再喝了一口茶说:“可能有这个因素。”
自小便生活在一个大家族里,并非是一件好事,这种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其背后同样隐藏许多昂贵的代 价。譬如,白先勇的姐姐因为难以承受这个过于精英化的家庭给她的压力,以及想在众多姐妹当中获取父 母的认同感,再加上基因中的某些诱因,导致最后得了抑郁症。
白先勇是家中最受父母宠爱的,因为他是兄弟姐妹中功课最好的,最听话的孩子,传统的价值评价体系自 然地偏向了他一边。当姐姐最终得病之后,已年迈的父母才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对于这个表现得不是那么出 色的女儿,关怀的太少,爱得太少,这种内疚感一直伴随着白崇僖夫妇的后半生,甚至是死的那天。
没办法,剩下的只是一串串眼泪和一声声叹息,这时的白先勇才发现,强大的父亲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将军 了,他开始回归到一个慈祥父亲的角色。
这不得不让我想起了当下的中国社会,在这个比任何时期都更加追求“最高,最强”的功利社会里,不知 有多少家庭的悲剧还在继续上演呢?而这种悲剧还要延续多长时间呢?
我们是不是应当重新整理和质疑我们“大一统”文化观呢?我们可不可以有更多的主张和选择权?我们这 个社会在文化为何不能变得更加多元呢?
我们不能妄自断定父母把儿女当成为工具和私有财产,但不得不肯定的是,我们身上寄予了他们太多的期 望,一切都以爱的名义,那么无私,又那么沉重。
话题回到白先勇先生身上,他是典型中国传统式精英家庭教育出身的影子。虽然他走着父亲完全不同的路 ,父亲是个抗日英雄,迷恋刀枪,可他却偏偏没有虔诚地接过父亲的权杖,而像个公子哥一样迷恋起了舞 台风月。在他身上,最有力量的不是枪,是笔,最让他快乐的不是枪炮齐鸣,是姹紫嫣红的江南丝竹。
可以想象,身为将军的白崇僖一定曾暗自摇头过。他开始可能还搞不明白,为何一个这么聪明的儿子,竟 然会把智慧放逐在一个小小的舞台之上呢?可人生的舞台真的只有战场才是最大的吗?肯定不是!于是, 他最终选择了默认和支持,在父爱的面前,权力显得是那么无足轻重,但愿天下父母都如此。
昨天,我到北京大学参加由北大文化产业研究所举办的昆剧青春版《牡丹亭》的演前动员会。我又一次见 到了他,他还是去年的老样子,面色红润,举止文雅,北京大学以及相关的官员们都爱拿着稿子发言,可 他张嘴就来,虽然口才远不如文才好。
讲话结束之前,他还是拿出那句老话“我现在是昆曲义工,昆曲目前对我目前而言是最重要的。”
唉,这个姹紫嫣红的白先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