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亮点

——墨未浓“雾里看画”之四十

【法国约翰·康斯太勃尔《干草车》】

墨未浓

在密实的绿色里浸染着，每一根毛细血管里都流动着一丝毛茸茸的绿意。绿色的树林、绿色的水面、绿色的田野、绿色的屋舍、绿色的青苔、绿色的人的心情……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是绿色的了。我们的眼睛像一张绿色的大网，一瞥之间，把所有的物什都罩在了里面。

但总有一个出口是通向远方的。当我们抬起眼眸，那刺眼的白云和瓦蓝的天空在田野的上方刺啦一声拉开了一张偌大的幕布。这张幕布不停地变换着色彩，像一架咔嚓咔嚓运转着的幻灯机，一朵朵繁花似锦的云朵儿一会儿飞到了这里，一会儿又飞到了那里，在蓝色的背景里捉起了迷藏。

我们的眼睛着陆于法国画家康斯太勃尔《干草车》这幅作品的时候，所有的审美意趣刹那之间被执意瓦解，即使坚不可摧的审美趋向也会在这近乎掠夺似的色彩陷阱里迷失了方向，被这些闪烁着光芒的绿色浸淫了。我一直在想，艺术有时候更是一种攻城夺池的强大谋略，它排除了审美的所有律戒，只剩下强势的掠夺与进入。当所有的绿色像士兵一样慢慢地包围上来，当绿色成了一片海洋，你的瞳仁里不会太久就会布满青苔。

康斯太勃尔用绿色建构的城堡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风情，他不是在用画笔描摹风景，他是用一生的渴求描绘了自己的内心，他在用画笔建造一处诗意的栖息之所，甚至他喜欢的绿色里，隐藏着他一生一世的墓志铭。

连绵的绿色并没有凝滞之感，纤毫之间丝缕分明，那些或亮或暗、或浅或淡、或清澈或浑浊、或流光溢彩或稳实大气的绿色密密匝匝地附着在画面上，像一汪流动的海洋。每一簇绿色上都恰似点亮了灯，所有的灯汇成了一片幻境，像要把蓝色的天空点燃。

干草车没有停驻，两批黑马涉水而过，画家并非要惟妙惟肖地描绘车上的两个人，粗略的线条勾勒出恬淡的行程。回眸凝视的花狗、苇荡里的小船、水中游动的鸭子、浣洗的女人，这一切看似不经意，却是画家着意为之，给画面更多的灵动之感。看来这清浅的河水也是干草车必经之路，远处草地上大片大片的阳光映照着水面，把婆娑的绿树和人车倒影下来，形成潋滟之光。以绿色大肆渲染，配以蓝白黑三色点缀，并让绿色逐渐亮了起来，这就是画家康斯太勃尔梦寐以求的还乡图，更是诸多艺术家内心深处无限向往的托梦之所。

绿色是生命的原色，绿色是梦的升华。在这幅画里，我不仅仅看到了画家殚精竭虑营造的精神家园，更看到了生命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