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闭之门（组诗）

 

墨未浓

 

之一  回车之局

 

写完这一个字

我必定按下回车

这首诗的格局已定

再往前走就回不来

写完这个逗点

我就急不可耐

再往前走一步

我怕跌落进漩涡

 

之二  梦境之靥

 

街面上拥挤得厉害

不像人间那么宽敞

角落里有一丝光

一会儿明得绿莹莹

一会儿暗得心发慌

雾气加深了太阳的质感

胡须一根根地立了起来

把天地撑得更加空旷

他们都走了那么多年

还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似乎我没有还清哪一笔账

 

之三  舞者之影

 

有时候我摸不着她的手

找不到一个依赖旋转的立柱

大多时候我是自己在转

肉体紧紧地抱在骨头上飞

这时候我真得不敢再停下来

一股烧烤的肉香刮成了狂风

我担心零部件磨损过快

或者有一天急刹车

熟透的肉体成为齑粉

骨头也会哗然落地

 

之四  诗之困局

 

你按一下我的哪一句

都有叮咚之声

你一起把你的双手舒展开

还有不太灵便的双脚

敲打在我的键盘上

你甚至再也听不到和弦之音

 

之五  遗失之信  

 

平邮的心淋着雨

叼在一只狗的嘴巴上

这一切与路程无关

 

落叶试图邮寄给大地

狂风不愿意

你或许能够到达我的嘴唇

隔着一个冬季

隔着一个夜晚的雨幕

 

之六  半掩之门

 

一只脚在里面

一只脚在外边

一张骤然被分割开的脸

一碗淡淡的水

一会儿变得齁咸

 

之七  无形之手

 

我在夜晚对着窗户说话

窗户外有只手扇了我一个耳刮子

我摸了下左腮湿漉漉的手印

右腮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玻璃上的我瘫软成一堆肉泥

当那一刻我愤怒成狮子扑上去

我的鼻子成了塌陷的盆地

 

之八  红尘之埃

 

马蹄声声踏响我的梦

我关闭的内心也有尘埃四起

群马的魅影剪切了整个草原

不再完整的梦境升腾起一团白云

好多年我不敢在梦里种植马蹄

怕就怕一声啸叫过后

狼烟四起

 

之九  当然之爱

 

这个年月了，还在写诗

还在把诗当成食粮

就有些怪了，真的

 

这个时候，想不到别的

那些走的都走了

来的还在来着

 

之十  自闭之眼

 

那一天我想走上去

和他说一句什么话

我的嘴巴张得很大很大

像要抛掷出我一生的积蓄

我将要把第一个词用力吐出来

这时候我的舌头迅疾翻转过来

我的那个词像飞出去的苍蝇

在离我嘴唇一柞长的距离里

被我腾空捉拿归案

因为那一刻

我看到了他半闭着的双眼

和因反刍而蠕动着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