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之虐（二十首）

 

墨未浓

 

1

 

我一直坚信

我的血里有水

那一天

我的头碰了一个口子

一汪水汩汩流淌

 

2

 

其实

我不想截住那汪水

流就流吧

流到哪里都是家

 

3

 

奶奶的心里有一口泉

我舀了三十多年

也没有舀干

等到奶奶不说话的那一天

我的眼里冒出了泉眼

 

4

 

不知道奶奶的蒲墩里

还藏着我的鸟鸣吗

我想攥着那些雏声

走在颠簸的路上

 

5

 

父亲现在好多了

他的白内障早已割除

静脉曲张也没有了

可是为什么他轻轻地一坐

就把压力传到我这里

 

6

 

儿子说想我了

我说，好儿子，等我

这些山水都连着

我使劲地吸允

你也使劲地吸允

我们的嘴唇就靠得近了

 

7

 

我写下这些诗句

就是为了证明我还活着

 

8

 

活着就要在血管的那头使劲用力

然后让血管的这头趋于平衡

 

9

 

这世道

抬一抬屁股

就会被喷上天

 

10

 

坐着

而且不动

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11

 

我看着那些数字的飙升

如同看到了爱情的最初

那些血会有一个出口

彩绘出别样的活法

 

12

 

我是多么的惊愕

我被那些数字打晕

我怕时日不多

我吸着我的血

吐出了我的卑微

 

13

 

十多年了

奶奶的胸口还压着我的诗句

那一天我去坟头祭拜

没有吟出一个字

 

14

 

父辈的血在山上

我的水在谷底流淌

 

15

 

那些符号封住了我的眼

 

16

 

该做的都做完了

我谨慎地贴上封条

完结了这杯烈酒

 

17

 

亲爱的

这些字眼都太惹眼

我以后不用了

血还在血管里跳舞

我掐不住

掐不住了

 

18

 

哎，这血啊

什么时候变成了水

 

19

 

我没有太多的钱

去买那些宝贝

我有足够的水

去冲洗我的污垢

 

20

 

也没有什么虐

就是一点血压

喝一杯酒

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