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里面MESSAGE 是个双意词:一是信息,口信;二是作品里面的深层的涵义。 很多年前,一个有抱负的导演和米高媒的大老板SAMUEL GOLDWYN争吵起来,导演说他拍的电影里面有一个MESSAGE,一个深层的涵义,这位大老板马上反击道:
“This is a movie, if you want to send a message, use western union. 这是个电影,要送信,找邮局去。”
宁瀛就是那种偏要用电影送信的导演。
四年前,我是通过索拉认识宁瀛的,属于那种一拍即合、没有什么磨合期的朋友,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在一起吃饭,吃完饭我们三个人聊天、八卦、说别人坏话,三个男人在桌子的另一头玩牌、抽烟乧,故弄古董表、怀表。一般过了午夜,总是桌子那头的男人扛不住了,说声:“回家吧,你们怎么老这么没完没了。”
我的记性不太好,但是整个电影的开始是因为刘索拉确信我不当喜剧演员是中国电影工业的一大损失。我喜欢模仿人,我能观察一个人的细节,比如宁瀛,她认真的时候会用两只贼亮的眼睛死盯着你,小嘴紧闭,如果对面是一个男人,看见她这副样子脑子里一定会有突发的性欲。索拉比较难模仿,她说话手舞足蹈,而且经常用旋律来形容人的行为,比如她会这样形容一个荡妇:“扒巴拉,答巴拉两下子,这女的就跟他干了。”和她们比起来,我没有任何原创能力,但是我比较敢于牺牲自己,能丑态百出。
“宁瀛,你得让丫演电影,”索拉说,“你看她那德行,不当演员真他妈可惜了。”这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宁瀛把我俩叫到她家,叫刘索拉给我化妆,让我演小品。我记得当时我特别喜欢模仿那些胳膊上挎个中国男艺术家的外国女人,就胡闹地演了一个法国人,一个英国人,一个德国人。然后索拉和我一起演出了一场恶作剧的时尚派对,把周围所有人都捎上了,到最后我们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夜四点嘻嘻哈哈地回了家。现在想想,已经记不清那段带子宁瀛有没有给我们放过,但是还好她手下留情,没进电影。
一直到电影拍完,我还是抱着一种幻想,即《无穷动》是那天晚上的一种翻版——我将成为一个喜剧大腕,冯小刚会到处跟人要我手机号码。没有想到宁瀛在剪接时候狠狠地埋藏了一个MESSAGE,一个深层的含义。使这个电影跟我原来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至于这个含义是什么,我也搞不清楚。是骂中国的成功女性?(其实她们多不容易啊)丑化我们过于物质化的生活?(那穷了那么多年享受一下难道有罪吗?)重新定义美丽?(不会吧,再怎么化妆也没人把我当美女卖了)我实在有点糊涂。
周日在北京的首映我没去,原因是在没有跟我打招呼的情况下,狂轰乱炸的宣传居然把电影和我私生活联系在一起,好像这电影是我投资拍的,让我目瞪口呆。我没投一分钱,也没要一分钱。宁导当时要给我五千元我没要,觉得就是玩,给了我妈一万场地费,她许诺如果电影赚钱,给我们分红2%。而至于我本意想拍一个女性题材的电影,却被反认为又是围绕一个男人转的电影,这真是对我最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