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给牛年的春节披上金融危机的外衣，这个年就不过就是凌晨时分袭击梦乡的鞭炮，抑或是送到忘记主人的礼品。大年三十夜，我的新款诺基亚8800CA经历了一次严峻的测试，一夜之间收到三百多条短信，所幸没有麻烦到分单双号的地步。短信的发件人有留言昵称的（仿佛我应该知道她叫某某“珍”或“珠”）也有抱定我是熟友的，干脆什么痕迹都未留下。问及数个朋友今年春节与往年的不同，对方不再说春晚，而是短信。除了工资没涨，今年大家收到的短信数量都飙升了。

   显然不是中国移动的广告得人心，也并非因为短信资费下调到可以发垃圾短信的地步，更不是中国人的文采突然之间璀璨到非要大家共享的状态。

   原因何在？

   先从短信的内容看。以祝福他人为主，或正经短句或胡诌小令或幽默小段。祝福他人的同时也不忘自我祝福，大概后面的才是要义。如果说去年的短信祝福还主要以创造性的诙谐段落为主旋律的话，那么今年的短信则主要打祈福牌。人们在潜意识里是想用“平和”“安宁”来告别一个灾难频发的08年。

   09年人们利用重新发现的价值来维系关系，这个价值就是纠缠不清的友情。所以惦念与缅怀就成为09年新春短信的另外一个主题。而面对业已发生的金融危机，这份惦念或许可以换来彼此的抚慰，如同08年的地震一夜间摧毁了长久以来的惰性，人们作为“人类”的角色开始苏醒。

   一年才相互问候一次的朋友给我在“春晚”播出前发来短信，因为行如其人，我也愿意相信那短信就是他的手笔（当然他完全可能是转自网上的杰作）：“有一句说一百句的是文学家，这叫文采；有一句说十句的是教授，这叫学问；有一句说一句的是律师，这叫谨慎；说一句留一句的是外交家，这叫严谨；有十句说一句的是政治家，这叫心计；有百句说一句的是出家人，这叫玄机；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不说但偶尔发短信问候的，这叫朋友。”淡淡的幽默中顺便缅怀了曾经的情感。

   如果说短信中的祈福与维系友情主题还算不得09年的新符号，那么短信数量的飙升则状写了牛年的某种不可言明的悲壮——未来真是灰色的问号？一个人重复说一件事不会造成事情性质的改变，当群体都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事情就“出事情”了。去年流行一个词叫“集体非正义”，试图表达正义的王石给这五个中文字砸晕了。

   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在定义“群体”一词时说，“群体的一个普遍特征是极易受人暗示。最初的提示，通过相互传染的过程，会很快进入群体中所有人的头脑，群体感情的一致倾向会立刻变成一个即成事实。”仅仅交换过一张名片的陌生人突然发来毫无来由的祈福短信，就好像他（她）暗恋某人却非要喊着让你知道；分别十年的友人在鞭炮声中发来一首诗，仿佛一个人很早改行，现在突然要宣布他（她）当初作此决定的真实心理；一个你认为始终高高在上的朋友忽然短你，问你一切还好吧，除了令你对原本悬疑的明天更加悬疑之外毫无益处。

   在暴力入侵人们身体与思想的短信中，群体混沌而迷茫。唯一清醒的或许只有中国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