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说明文字
图一:温瑞安大哥父母亲在马来西亚霹雳卅美罗埠的听雨楼父温伟民先生与母周淑琴女史,立于他们一手建立的拿克大师神坛门前。(大约一九六?年)
图二:温瑞安大哥(其时念二年级)与其姊秀芳在听雨楼前杨桃树下,十年后,温老师在那儿举办大马第一屆华文诗人大会。
图三:小学五年班的温瑞安大哥,在学校已领袖群伦,与其母姊在听雨楼水蓊树下合照,已俨然有少侠气派。
图四:温瑞安父亲温伟民先生在壮年时,致力推动华文教育。
图五:
温瑞安未到周岁,出生于马来西亚霹雳州美罗埠火车头,那儿当时仅几十户人家,已显"怒发冲冠,气态豪侠"。
图六:
温家一家五口,后最右为温瑞安大哥,其时16岁。
图七:
年老患病时的温伟民先生。
图八、九:
温瑞安回马省亲,见父母年迈,急着办理邀他们到台居住,好不容易说服双亲,惜就在当时发生“台湾冤狱事件”,温大“蒙难未雪”。
图十:
温瑞安在香港八十年代招待母亲与姊妹,左为艺人刘红芳。
写下来便不朽了
——清明忆述,中秋遙寄(1)+(2)
一:天下烦恼,都从“比较”上来
*行善尽孝,不能拖延*
有时候我们是这样:身边最该珍惜的,却没有去珍惜:例如时间,例如人情。最值得纪录下来的,却没有纪录,任它湮消,任它云散,到头来,只剩自己的回忆和自己的忘记,九霄云高不胜寒,相看无厌山外山。
是的,尽孝和善行,不能拖延。既近清明,因搬往新区,住在此地,心旷神怡,可是,不能如前,可以在父母逝世记念日、以及盂兰、清明等节日,在大厦庭院外燃点纸扎祭品镪冥,以奠先人。除了托亲人扫墓,以及请大师代祭,想来,还该写几段文字给逝去的父亲母亲。是的,常跟孩子和兄弟、弟子讲起父母的事,因为哪怕我纪录下来,像我以前,很多写下的原稿子,都给那场台湾“寃狱”毁掉了,有的给不惜玉石俱焚给老哥燒掉了,或不断大意疏忽的拜把弟妹遗失了,哪怕已出版已发表已刊载了的,一旦孤本也失缺了,给人当废纸垃圾,再也追不回来了,同样湮灭于人间,奈何。近日,半夜三更,见一位聪颖过人的九妹妹在朋友圈写下一句:
“我一定要把他写下来:写下来成文字就不朽了。”(大意)
*吾之美人,君之骷髅*
嗳。我好像在年轻时,也说过这样的话。写字,对我而言,就仿彿是一种不朽的行为。再早一些,画画,作曲,对我來說,就是不朽。那时候我还坚信:写作要取悦大众,是一种墮落。后来,经历了很多,我已不相信这个了。中年的时候,甚至认为:一提起笔,就以为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或者,俨然文学大师,学术宗师,影响巨大,继往开来,才华横溢,博学高深,都是很矫情的事。文学,的确是讓大家看的,依仗共鸣交流的,朽或不朽,要看流傳與歲月。可是,近年,小说写少了,文章写多了,反而又回到原来:文字,记下来便不朽了,就算不存在了,但是,不朽,是在自己心中,而不因他人欣赏与否、流行了吗、能否传世而转移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便欣欣然也,随笔、诗、武侠,不管续不续写,只要源头没有干竭,写起来就像流水一样,形无定而意无尽,不管你了不了解,骂不骂,懂不懂欣赏,爱不爱看,我就写我的,我又不需求某个从不相识或曾很相知的人去夸赞鼓励。喜欢我的人,还是会喜欢我。不喜欢的,求也是讨人厌。还是那句话:反正阁下不喜欢还是有大把读者支持我,你以為我遭讀者遺棄,或估計我沒把作品完成而詬駡,沒想到居然有大批:數以萬計的讀者因而成為死忠溫粉;反之亦然,真不好意思。吾之美人,君之骷髅。你的玫瑰,我的荊棘。他养的鱼,你的刺身。你的重生,他的僵尸。反正我平生为人做事,只管坚守自己当尊重的规则,从不介意也不理会他人怎么说。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这句话对,但我改动一下:天底下的烦恼,都从比较上来。我不愿跟人比较,但我亘常在“升级”上跟原来的我和心中的重级人物(包括今古)“较量”,自得其乐。拿我来比较谁谁谁,我都哈你波大。没看过或沒看懂我作品就来评头评足,我都鸡鹅游戏。
别生气,到我这年纪,又有大半生经历,除了对家国民族情义人性信念不变,别的,我是游戏人间。
*为国为民只用口?!*
想到养我育我的父母,恩重爱深,可是都已仙逝,连岳父岳母,亦远在天涯。犹常与人说起,不如趁还能记录,就记下一些片段,遇上特别纪念日子,就发布一些轶事,如此,日后也许可以让我的孩子,甚至日后我的孙子后辈,也有迹可寻,有谱可稽,不要像我,要追源搠本,已考之莫及,只有在心里常带着遗憾看它风雨凄迟垂暮急,无枝可栖。对于亲友,有时近在眼前,反而忘了他们,一如空气和水,阳光和引力一样,我們常忘了致謝,但若没有这些,其实要不是活不下去,又或是活下去已全无意义。故而,这个系列,是用拾缀回闪的方式,能记得的情节就记住片段,值记取的时光的拾取刹瞬。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那是大侠。如果一般人、平常人、老百姓,能做到的,可能只是:「侠之中者,为情为义;侠之小者,为友为亲」。好好发挥自己性格中的正能量,常常善待自己身边的人。我不敢说已“善待”身边的人,但是,至少,感谢和珍惜身边的人,这点我是一直有尽力去做,而还能在尽心帮一些我能帮和想帮的人,我也有作过努力。
人一生最该做的事,其实就是做人。先做好人,才能做事。先对自己身边的人好些,再去论神马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侠之大者吧,万一自身难保,对自己身边的人用吼,对自己能力所及的事用hold,为国为民只用口,那還不如去喂狗。把人做好,这也是每个人做人最该做的事。
二:我陪伴到您老
*我陪伴到您老去*
我跟父亲龄差四十岁。平时非常严肃。他曾任校长,后因当地教育政策后來不𠄘认华校,他转任教职,作育英才,桃李满门,为华文教育付出毕生之力,乡紳学生,都很尊敬他。他平常还幇乡亲父老,占卜问卦、行医治病,有时还教武功办会馆,很受当地人景仰,所处之地,虽偏于一隅(美罗小城),但不管远从新加坡,柔佛新山,遥至彭亨槟城马六甲,都有人驾车数以天计来寻访“温老师”求助。因此,拜访的人络驿不断,求他帮忙的人又与日俱增,父亲也极忙,从家务到外务,都一力承担,他在责任道义上负载极重,极为勤奋,所以,与我们(小孩)相聚的时间极少,更不要说聊天、谈心、一起旅行合家欢了。他平素又极为严肃,家人都很“怕”他,他只要一聲干咳,我和姊的心跳都會彈幕嘘寒问暖,也不知如何开口表达。我老哥老姊还好,长我十岁七岁,我年轻太小,看他老人家皺着眉沉着脸,也不知如何开解、接近的好。
还好,我在小学后,身体就比较捧,少让他担心。我交的朋友、同学,全部会让我召来给家里帮忙做事。而且我的成绩,在高中前一直挺棒的,不太要他老人家担忧。
但我还是很想与他沟通的。
他每次遇上狂风暴雨之时,他就会独负手在窗前,看着热带风暴席卷折腾我家园外的大森林,狂风刮得嚣狂张扬,千树万叶呻吟拧转飘旋,大雨滂沱,风暴也同时折煞着我们在兩層高的木板楼,在风雨飘飋中摇摇欲坠,雨水打在铁锌皮屋顶上,像砸下一座座破铜琴和吉他,山泥黄流,也不住从高处冲激到我们矮脚楼的立柱边上涸积。更有雷行电闪,他老人家都会眉一锁,眉心一蹙,大概,他从广东梅县潮州一直打拼到南洋马来亚,一定历很多大风大浪,大惊大险,大江大湖,太多风吹雨打的经历,以及無數的起伏浮沉吧。
在这样风狂雨暴的时候,父亲就会很忧郁。
像父亲这种铁铮铮的男子汉,从来不会有人认为他也会“畏惧”。
那大概只因为对大自然的畏惧吧。
我那时还小。
大概就五至七岁吧,但忧郁,我懂。
大概因为较“早熟”吧。
直说就是“人小鬼大”。
——父亲常常跟人开玩笑说:“早熟,就是早烂。”
我早熟是因为我很早(甚至在未上小学前:我是没上过幼儿园的)就看书,而且是看過很多书的原故吧。
我很想告诉他:爸,不担心。
有我在呢。
我懂你。
我陪伴着你。
陪伴到您老。
——哪怕您有一天年纪大了,您还有我。
——我会孝顺您的。
因为我爱您。
我有没有说出来?
那时。
没有。
一直都没有。
因为我怕。
隔阂。
“怕”是起之于"爱",因为“爱”,所以“敬畏”。
我那时虽然年纪小,却已立下了决心,我一定要在父亲年老的时候,像他一样,钢铁一样,担当起所有责任,让他放心,让人宽慰,不怕年纪大,不怕人变老。
* 也不求世间予同情 *
可是,世间事,常违人意。
因为赴笈台湾,不得不在少年时离家。
因为兄长不能相容,我也只得离乡发展。
可是兄长并没有照允诺善待老人家,更没对风烛残年的父母尽孝,而爸妈还为了迁就长儿媳而迁离了他们原建立了深厚人脉的埠镇,处身于半山的楼房,终于完全孤立。
待我在台湾打拼六年,一旦能安身立命,即全面布署邀求父母抵台定居,好不容易才说服父母,但又遇上不白之冤,一切基业,全给拆散、摧毁。
然后就是无尽的流亡……
流浪……
但别担心,别为我郁闷(假如有,应该无),也别同情我(我活该)。
“颜也不忘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句话,对我而言,就是我流亡天涯之际,不下于十年,星马港台日韩无所不在,但本人也苦中作乐,吃苦当甜,“温也不忘其责(写作),安也不改其乐(包括吃喝玩乐,小赌怡情沟女随兴……)。
我不委屈自己。
也不求世人予同情。
人只有一生。
对得住自己,就要活得好。
对得起父母,就要尽孝。
一俟在港我能白手重來,敗部復活,立足发展,买房买楼(那也要十年後的事了),即返大马,但几经折腾,能
再见着父母时,至少父亲已不良于行,而且因一直无人为他治理,目已不能视,语音瘖痖。
至此,夫复何言?
不久,父亲郁郁而终。那段日子,我一直逗留在马,伴他溘然仙逝去。为此,我在港兩项影响的前程的重要任职,都形同挂冠而去。
很多话,当时没有来得及说,现在,想说更加来不及了。
还好,我作为人在远方的逆子,该为家里做的,我一样沒少做了。
但有一事,我记住了。
兩代之间,不要有隔阂。
父子之间,不要有代沟。
我有两个孩子,一个跟我年距五十岁,叧一个,更厉害,距54岁!
这两个孩子,年长的,英武好侠,小的,更厉害,跳级跳班,很少拿过第二名,兩人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大的心细豪迈,小的辩才无碍。
但我们父子三人,年岁相距至少半个世纪,有代沟吗?
没有。
我们父子仨,在一起,简直玩疯了。
——一起食,一起玩,一起乐,一起看电影,一起打架拌咀看靓妹,有时候,我比老大老二还幼稚,不,至少,还天真,有的时候,说实话,还是有代沟的。
——是我对他们的“代沟”。
他们比我成熟、懂事、识大体,而且,他們都十分聽我的話,如不是一廂情願,兄弟倆對我還比十分多出兩分的「崇拜」!
我常常紧握着他们的小手,由于我的手指还算挺有劲的,紧捏着他们,看他们忍痛大叫,我就在心里,甜甜的笑了。
因为,那心头里有一个从未解码的祕密,連我愛妻和小孩都還不知道的機密:
什么机密?
(温派小编按;因为清明时节,本文发的更有纪念意义,明日续刊多一篇章,欢迎转载,请说明出处:温瑞安网易LOFTER,敬请温迷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