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足踢飞岂止两晚夜粥                   温瑞安

大家时常有一个错觉，以为武侠题材的电影、小说、视剧、动漫等等，打的越是灿烂、愈是激烈，就越好看，就越过瘾。

其实不然。至少，不一定。碍于篇幅，只好先拿电影来祭刀。周星驰当打又红，只好就拿他的作品来祭剑。

 周星驰的《少林足球》。前段，周星驰还没显出功架，在城中初遇吴孟达，吴对周瞧不上眼，周几乎沉不住气，出脚，但转念忍住了，只踢飞吴手上的啤酒罐。只见啤酒罐脱出长空飞去不见，隐没在城市的上空，不知飞坠何处也，吴仍悻悻然的藐视周。戏到这里，好像就不了了之。但伏笔的震慑，一旦发作，排山倒海而来。次日（戏里没明示，但至少是在一天或数日之后），吴在遇周之处相当远的一条巷子里小解，忽见一栋墙，墙裂了，裂口处嵌了一个罐子，正是他作了记号（塞了摺皺的名片）的啤酒罐。于是他拔出了嵌入墙内的罐子，墙轰然倒下，然后，眼前现出了奇景，也带出了墙后周星驰正赤裸了上身与一群流氓对阵。

这戏，还没开打，但周星驰那隔夜的一脚，力道之劲，飞的之远，功力之高，余力之威，足显无余！一足踢飞的啤酒罐，不知飞了若干条街，嵌在墙上，墙为之裂，拔去起出，墙即为之坍垮！这岂止是只「吃过两晚夜粥」！？只怕是足以让敌人把两晚前吃的夜粥尽都吐出来了。

吴孟达对周星驰立时刮目相看。我们，观众，对周星驰戏里的「金刚腿」也立马刮目相看。

《功夫》也是这样。戏里的对打、殴斗、搏击、杀伐，虽然好看，但更好看的，更令人震慑的，是开打之前的营造功夫。

元秋饰演的包租婆还未出手前，一声怒啸，自破房子里传出，即可震住那对天下第二杀手的「杀手锏」。那对盲人杀手轻易打杀「猪笼城寨」里隐伏的高手，他们以琴御敌破敌、杀敌如砍瓜切菜，煞气腾腾，杀势凌厉，可是，他们刚想飞身跃起下杀手，却给人各在肩上一按而下，根本动弹不得，随而发现两人之间，有一如轻飘飘状若僵尸的人（元华饰的包租公，在这一幕前又猥琐又鹹湿又饱受包租婆的欺凌）黏在他们两人之间，如蚁附氈，如影附身，挥之不去，打不着，又摆脱不了。

一下子，那对看来鄙俗不堪包租公婆的武功，高得令人口瞪目呆，深不可测。

效果，达到了。不必再打，不必实战，更不必盘肠大战，无须浴血生死斗，有些震撼，可以透过一些间接性的情节，象征性的动作，震撼你的想像。

气氛，尤胜血战。这一点，在武侠小说界，写打斗并不如何，但写打斗前的气氛却早已酝酿得令人如痴如醉：古龙，是为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