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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规第一条:不准和地方女青年拉拉扯扯。

小薇这批学员，是地方委托培训的。也就是说，小薇对于我来说，是属于不准拉拉扯扯的女青年之列。这个太监军规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反正我调到训练队的时候，队里这条军规就存在了。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事，一“拉扯”就流于是二流子的作风让人不齿。定这条军规的人，很扯蛋。

我相信对于这条军规腹诽已久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

 

但是，队长汪成功在每次的例会上都要强调这一点。他说，我们是站在反拉扯的最前线，是最考验品质的的前线。汪成功说，除了作风错误，别的错误都可以犯。

别的错误犯了他顶着，他兜不住，还有大黑子。
简直就是废话。

除了这个错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错误好犯。

 

第四团里，我最佩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黑子，另一个就是汪成功。汪成功当了八年队长，每次他要提拔的时候，队里就出事。
一出事，他提升的事就黄了。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和他同时期的人现在都混到副团了，他还在副营级别上打转，而且一点灰心的意思都没有。

 

汪成功把三个分队长找来开会。他笑眯眯地说，“通报一下下，第四团汽训队可能又要出事了。”汪成功要上调后勤处当处长，这在团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错过这班车，年龄就过线了，以后只有转业回家一条路可以选择。

汪成功说：“老子一要提拔，就出事，一要提拔就出事。”他摸出一包红塔山，散了一圈：“拜托各位了，最近抓紧点。再出事，我就只有老死在副营的位置上了。”

 

汪成功一直把我们当兄弟看待，这个时候我们是该有所表示的。黄中华第一次表态，他说：“队长放心，这个时候谁弄出事来，就是和我们的集体荣誉过不去，和我一分队过不去。”
 “也是和我二分队过不去。”

我附和说。黄中华讲的太好了，我差点就要给他鼓掌。

这个时候，黄中华却把话锋转向了我：“你二分队的那个季英雄，太爱充英雄了，这个时候，你可要当心了。”
呸。立刻就和我过不去！

黄中华除了刻板认真，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爱挑别人的毛病。

和他比，我自由散漫多了，好的不是一点点。

钱大高老实公道，他说：“天天在路上跑，安全这根线，哪天敢放松啊。别人是车子一响黄金万两，我们是车辆一动，神经有病。”

 

汪成功说：“我知道大家都天天绷着，就算再强调一下，千万别放松。”末了，汪成功悲壮地说，“如果这次再出什么事，那就是他妈的天命难违。”

 

汪成功最后的总结，让我们立刻就有了与天命相争的使命感。三个分队连夜召开小队会，主题只有一个：安全第一，不能出事，不能出事，出事。

用黄中华的话说：这段时间，就算天塌下来，就让他砸我一个人吧。

关键时刻，黄中华总是能够说出这样经典的话来。我听说这句话以后又禁不住要给他鼓掌。但是黄军偷偷告诉我说，这个“我”是有特指的。“我”，不是一分队黄中华，是二分队林平之。

我靠。

 

 2.

黄中华曾经用扑克算过命，说我和他命里就是福将。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福将在，天命可违。汪成功也该转运了。
我们板着手指头开始数日子：
再过一个星期，老汪就该上任了。
再过五天，汪成功就是我们的处长了。
再过三天，
再过一天……

 

汪成功的处长任命，并没有按照我们设想的速度下来。这让我们对政委二黑子心怀小小的怨恨。干部任命，并不完全是政委的事，但是据小道消息说，老汪的任命就是卡在政委那里的，至于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3.

训练队的日子，并没有因为队长汪成功提拔而显得危机四伏。

日子按照惯有的节奏如水一般流淌。香樟树下，水井旁。傍晚时分是最热闹的，冲好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的教官们就在树下说说笑笑，顺便交流一些教学经验。

 

每天都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今天黄军就说,他的学员汗胖子是信佛的，黄军问他，前面有一条狗和一个人，你撞哪个？汗胖子毫不犹豫地说：撞狗。

这个答案真不是脑筋急转弯，很多新手遇到危险情况忘了刹车是正常的，如果把刹车当油门来使那才叫可怕。

四班长邓小闲接茬：“俺家的胖子就好多了，今天在路上他为了避让一个骑自行车的，他死命的往树上撞。而且方向抱的特别紧，拉都拉不动。我看他是下决心去撞树了，只好一脚把车踩熄火。”

邓小闲得意地问：“你们猜，车离树还有多少距离？”

“不到五公分。”众人懒洋洋地回答。

四班长每一次遇险，都会化险为夷。而且每一次和危险都是不到五公分，对于这个距离，我们都习惯了。

这样的讨论，永远没有尽头的样子。除非，有女生来洗衣服。

 

4.

训练队的女生并不多，七八个的样子。所以都是宝贝。分班的时候汪成功就特意把女生分到几个年龄大的志愿兵来带。这些人老成持重，可以放心。对于这点季英雄是有意见的，他说，凭什么歧视我们二分队，我们分队一个女生也没有。

二分队六个班，除了我个个都是象季英雄这样的混小子，享受不到国民待遇很正常。汪成功让我带二分队是有他的道理的。

我说：和你们混在一起，我才更冤呢，你还敢牢骚。

季英雄小声嘟囔：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个熊兵！他说什么，我没听到。

 

季英雄来自梨园世家，心情好和不好的时候他都喜欢来一段，最拿手的是《武家坡》。

远远的，女生穿过杉树林。

可以断定，这个时候的季英雄心情是相当的不错。

——“西凉川，四十单八站

为军的要人，我就不要钱。”

 

《武家坡》说的是军爷薛平贵调戏妇女王宝钏的故事。从西凉回家探亲的薛军爷，和地方女青年王宝钏，拉拉扯扯。从此金风玉露一相逢，就成为经典被传唱。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军爷调戏妇女是有历史传统的，这个传统源远流长，到了季英雄这一代也不会断流。自古英雄多浪漫，薛平贵的一句“一马双跨到西凉”，简直是革命浪漫主义情怀的最高境界。

 

女生就要到了，季英雄就会刚刚好唱到“为军起下不良意”。季英雄把“意”字拖的悠长。

他有所期待，我们心照不宣。
最后一句是摇板，大家一起来：“来来来，上马——”

“上马”前面，一定会加有一个主角。这个主角不是王宝钏，她是来打水的训练队的女生，有时候是王美丽，有时候是邓小霏，或者是马莉。

那个时刻，我们一样年轻，没有等级森严，没有贫富贵贱，我们青春飞扬，我们眼里的女孩子一个个都美若天仙，这个世界，因为她们的存在而变得无限美好。

 

在青春放肆的笑声里，我会出神。我仿佛看见，杉树林外面，我的战马正在扬声长嘶。小薇正从我的思念里涉水而来。夕阳下，我要和她去浪迹天涯，一马双跨到西凉。

往往这个时候，哨子就响了。值班分队黄中华的破嗓子就叫喊起来：“集合，集合，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