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问:你印象最深的春节是哪一年?
于是我写了一小段:
脱胎换骨之后的第一个春节
洁尘
1999年春节对于我来说记忆深刻。倒不是因为这是20世纪的最后一个春节,虽然都这么说,媒体上也拿这个概念说道得很热闹。对于我来说,1999年春节不同凡响之处在于那是我儿子过的第一个春节。
那时,儿子8个月,像个水蜜桃一样,粉嫩饱满,流着甜蜜的口水。除夕那天,在父母家吃过团年饭后,抱着儿子回到我们自己的家。给儿子换上新衣服,把他放到沙发上,然后,春节晚会就开始了。
我不知道一个8个月的婴儿眼睛里会看到什么。他会觉得绚丽吧,那色彩那声音那种气氛,他是不是有所察觉跟平日的气氛不太一样?反正,他欢快地笑了,笑出了声。每每到了歌舞节目的时候,他嘴里就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仿佛要应合一般。
那个春节晚会我其实一个节目也没看。我一直在看我的儿子。一方面,我随时得注意他,不能让他从沙发上掉下来,还得给他换尿布、兑水兑奶喂他;另一方面,春节晚会哪有我儿子好看啊?!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在我都能引起极大的欢愉。而我在当母亲之前,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纯粹这么高超的欢愉。我看着我儿子,从他出生开始我就经常长时间地看着他,对这个出自我身体的婴儿着了迷。我觉得当母亲真是太美妙太幸福了,这种幸福和美妙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给予的。
1999年的春节于我的意义还在于,这个春节,是我作为母亲身份的第一个春节。我的人生观世界观都焕然一新了,我觉得我的内心有了一种阔大且深厚的东西,有一种柔软但很有力度的东西。这是我儿子带给我的。如果我没有做母亲,我不知何时才能修炼到那个程度,却不想生下孩子的一瞬间,神就把我给脱胎换骨了。这个时候,我才深深理解了那句话,说是一个女人要获得一个完整的人生,那就得当母亲。是,就是这句话。以后的路依然辛苦,甚至可能更加辛苦,但当了母亲的女人再也不会觉得空虚亏欠什么了。仔细想想,脱胎换骨这词真是太贴切了——孩子在母亲身体里孕育,成熟后降生,脱掉胎衣,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与此同时,孩子的母亲也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仿佛重新降生,成为了一个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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