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滋味万千与冲虚自然

不善饮茶,却也常饮茶,虽然有时不免如同牛饮,但总觉比喝咖啡更合我口味。中国人的饮茶,有着一千多年的传承,文化蕴藉丰富。于内,是体认自我;对外,是社交仪式的重要环节。如今,饮茶、咖啡还是果汁,似乎都不过是日常行为。然而中国人民大学的两位编辑,却从老生常谈之外,发现特别的价值。编剧、导演席璟以舌头的奇遇来讲人生百态、滋味万千,当年孔子拜见老子,老子便向其吐舌头,其中意义多有解释,积极也罢消极也好,尽是人生与处世的态度。《一期一会》作为“看得见的滋味”游戏小品之一,以小舌头的味觉为主线,运用了生旦净丑演绎品茶过程中的苦涩甘甜,该作品已经先后在北京九剧场、正乙祠、上海国际艺术节等舞台与观众见面。
诙谐幽默的《一期一会》,是一部概念先行的舞台剧,以多种东西洋配乐搭载滋味信息的反应。“一期一会”乃日本茶道用语,“一期”代表人的一生,“一会”意指仅有一次的际会。舌头作为味觉的先锋,如同我们的人生,所遭遇的每一道茶、每一盘菜肴、每一碗饭以及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在不同的时代和城市乡村,每一次擦肩或擦胸相遇,每一场谈话、谈判、闲扯、合作、竞争、旁观、无动于衷,都是唯一的一次。即便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也无法回到最初。最高权力如秦始皇,无法找到长生不老药,所造的错误,无法用统一天下的功绩相抵,于是他的帝国就将在其死得难看之后死得更难看。即使晚年汉武帝下《罪己诏》,西汉的衰落也已经无法避免,倒是他追忆爱妃的故事很可能是中国戏曲第一个高潮。晋代干宝《搜神记》中有记,汉武帝思念已故的李夫人,好弄玄虚的山东人李少翁以灯光映在帐幔上的人影来解汉武帝的幽思,这很可能就是皮影戏的发明或成名之作。主创对于本片的阐释,是“珍惜每一次的不期而遇,无论生活中的每种遇见只有一次。”这句话,既可以送给汉武帝,相信至尊宝也会共鸣,自然观众也会觉得在武生、花旦、青衣、老生等京剧行当演绎中有着特别的味道感触。
作为日照人,饮茶以浓、涩、苦为表征,回甘有甜味最是快慰,个人尤其喜欢本地绿茶、云南普洱和海南苦丁。每个人的饮茶,都是写实的行为,而戏剧则只能搬演,否则就如同要观众去顿悟。本剧以写意的形体来诠释、暗示人生滋味,特别是作为主观的舌头暗喻主体的你我,丑角舌头作为主角并不荒诞,而是人心的外延感官,必须要接受正面迎来的各色人等,人是万物的尺度,人也是万物的承受者,心与意之间的必要中介体。舌头看似软,绝对要比硬的牙齿更为持久,围绕着舌头的人生,是走马灯如流水的老生苦、鼓师涩、青衣甘、花旦甜,各色行当的扮相、古今中外的音乐与别出心裁的动作,滑稽怪趣中相得益彰别有风味。人生的头彩难得、头把交椅难坐、独占鳌头几乎不可得,而放低人生的要求,不再强去逼迫自我,苦涩酸甜、柴米油盐,每一味都可以细品,每一次相遇都可看做是久别重逢,冲虚自然与浩荡感激在人格评价的天平上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