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新词如何与你缠绕
——读《习惯性八卦》
解玺璋

 

研究语言大致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向前，一个是向后。后者不用说了，是把那些曾经使用过的语言拿来研究，像金文、甲骨文以及古代汉语，都有自己的大师；前者研究的则是活着的语言，是生活中每天都在使用的语言，或者，是作为“新词”正在被不断创造出来的语言。黄集伟所研究的就是这样的语言。几年来，他每年都有新书贡献给大家，他的“语词笔记”已经出到第五卷，可以见证他的勤奋，也说明当今社会新词生产量的爆炸性增长。

 

其实，语言一直是人类社会中最活跃的因素之一。无论书面语还是口语，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前辈语言学家陈原先生曾经说过：“在某种意义上说，社会语言学的中心问题就是变异。”语言的变异每时每刻都发生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不能像黄集伟那样敏锐地把它抓住罢了。他在书名里用了“八卦”一词，这恐怕是汉语里最早诞生的那批词汇中的一个，但用在这里，和本意无关，是衍生出来的改变了的意思。创造这个词的人，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八卦变成了搞笑。媳妇最近问我，“放电”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敢确定，就说，大概是指男女之间的互相吸引吧。那为什么要用“放电”这个词呢？说不好，我想，也许是从物理学中借来的吧。从“放电”又发展出“我电你”或“你电我”，意思也发生了变化，指互相之间打电话。

 

语言的变化来自社会的变化，也照见了社会的变化，并以其自身的方式影响着社会的变化。不过，因为我们置身于这个社会当中，对于这种变化，我们可能会有“不识庐山真面目”之感，可能会感觉到了而看不到，看到了而说不出。黄集伟的语词研究，虽不能说是针对每个新词，考察它的来历；但书中的那些短文，却构成了这些新词所赖以滋长的“生态环境”，使我们得以慢慢体会其中所蕴涵的丰富内容。事实上，他的“语词笔记”系列，总是被设计为上下两段，上半身通常是一个新词的注释，下半身则由一句流行语引发，描述了某种社会生活场景，或他的一些感慨。如果可以为此命名的话，我以为，他的研究应该叫做“语言现象学”。

 

说到语言的变异和新生，常常会陷入一种争论，有人为新词叫好，就有人指责新词破坏了语言的纯洁性、规范性。鼓吹者有之，赞赏者有之，讨伐者有之，诅咒者也有之。黄集伟没有加入这样的争论，面对如过江之鲫的新词，他只是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饶有兴味地与它们周旋、游戏，偶尔露出一点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