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有两个梦想，这两个梦想都与“烟”有关。第一个梦想是做一个黑帮大姐大那样的人物，第二个梦想是成为黑帮老大的“马子”。我之所以有这样不可告人的梦想，也许是因为黑帮片看多了，我觉得那些黑帮片中最帅的是叼着烟卷的女人。

当然后来我知道，光会抽烟是远远不够的。烟不过是一样道具，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论是要做大姐大还是给黑帮老大当“马子”，首先需要的是自身的实力，而不是抽烟的架势。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但是很多女人并不明白，尤其是很多年轻的女人。她们和男人泡在一起，手指间夹着香烟，以为自己很正点，其实差远了。

就我个人而言，我曾经把“烟”当做一样很有魅力的道具，大学的时候，我喜欢和一些男生女生聚在一起，以为自己很酷很帅很有才华所以相当自命不凡，我们抽烟并且喝酒并且说脏话，我喜欢男人为我点烟的感觉，也喜欢为男人点烟。记得非常清楚，当时自己心里暗暗喜欢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常常找各种理由和他在一起，他烟瘾很大，一枝接着一枝。我把打火机攥在手心里，巴望着他赶紧吸完手头的这根。因为只要他换上一枝新的，我就有机会为他点烟，而这个时候，他就会把他的手轻轻搭在我点烟的手上，烟点好以后，他还会用他的手指轻轻在我的食指上敲两下，以表示谢意。我疯狂地迷恋这个程序，总是兜里揣着打火机去找他。那个时候我害羞，有一次，他问我：“为什么你总是随身携带打火机？你好象并不抽烟呀？”是的，我确实很少抽烟，但是我当时心慌意乱竟鬼使神差地说：“我抽的，我每天都抽。”

他掏出一根烟，递给我，我接了；他递过打火机，为我点燃。我们像兄弟一样抽烟聊天，他问我毕业以后想干什么，我说想浪迹天涯。问他，他沉默了一阵，然后把烟头掐了，说不知道。几个月以后，他闪电般有了女朋友，那是一个很乖的女孩，像个布娃娃，在他抽烟的时候，她安静地坐在一边；当他点燃一枝新烟，她温言软语地劝他不要抽了，对身体不好。再后来我在校刊上读到他写的一篇文章，他说女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抽烟的，一种是不抽烟的。前者适合做朋友，后者适合做爱人。因为前者喜欢浪迹天涯，而后者则能够脉脉地陪伴着你一直到永远。那一瞬，我的眼泪几乎掉下来，从此我再也不抽烟了——我原本就不喜欢烟，我喜欢的是一种与烟有关的感觉。我以为如果我能喜欢一样男人喜欢的东西，那么我就会比其他女人离这个男人更近——我和他一起抽烟，我们分享同一包香烟，我们用自己的打火机为对方点燃烟卷——难道不是吗？现在我明白了，那是我的单厢情愿，对于男人来说不是这样的，至少我遇到的那个男人不这样想问题。

毕业很多年后，他忽然来找我，对我说自己打算离婚。我们坐在一个西餐厅里，他掏出烟卷，餐厅的WAITER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为他点燃，他问我是否要一枝，我说不。他说记得你抽的？然后他谈起自己的事情，我听来听去听明白了一点，他抱怨自己的老婆，就是当年那个不抽烟不喝酒说话轻声细气的布娃娃——就是抽烟这样的事情她也要管！我不嫖不赌就抽两口烟，她还要给我脸色，你说我这日子还有法儿过吗？

那天我一直没有抽烟，他让过我几回，都被我拒绝了。再后来我偶然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他写的一篇小短文，还是关于女人的，他依然把女人分为两种，抽烟的和不抽烟的，不过这次他的观点略有改变——他认为抽烟的女人更自信更有魅力，而不抽烟的女人则多半枯燥而寡趣。

我合上报纸，该干什么干什么，管他说什么呢，我已经不在乎！难道我要为了他再重新在兜里揣上打火机，随时准备为他点燃下一枝烟，并且在他枯燥无聊的时候，接过他递来的烟，陪着他慢慢地抽？

往事如烟，我永远也不会做那些事了！就像一根烟，抽完了就意味着结束，何况我现在已经戒掉了。顺便说一句，女人并不只分为两种，尤其不能按照是否抽烟来划分。抽烟的女人也许很纯情，不抽烟的女人也可能很风骚，烟不过是一样道具，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把道具当做事物的本质。

 

(旧作 原作题目《往事如烟》 收录于随笔集《冰鲜》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4年1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