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两代风流》断想

一九八四年六月七日　星期四　孙云晓

根据张岷的推荐，近日读了刘亚州写的长篇小说《两代风流》(载《昆仑》杂志八四年第三期)，并与张岷几次讨论，颇有一些感受，摘记如下。

从正面看到反面，从反面想到正面，这是观察当代生活的奇特方法之一。作者懂得这个方法，所以，他的笔锋犀利、发人深省。

漂亮的行动，未必出自美丽的心灵。人们赞扬蝴蝶的姿采之丰艳，是仅仅看到了这生物的外表，而科学家却地把考察结果告诉善良的人们:蝴蝶是害虫!李辰将军反对女儿菲出国，表面上是带头杜绝不正之风，实质上是出自深藏着的私心一一一颗被虫蛀过的心。

光有七彩，人非单色。

单纯，固然可爱，但比起复杂来，它就逊色得多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特征之一，就是复杂。这也许是动乱留给我们的唯一收获。试想，面对一个复杂的世界，仅靠单纯怎么对付得了?

菲菲说"离开家时，我是亚瑟;当我回来时，已变成牛氓了。"牛氓，恰恰是我们新一代人的骨架。

人间的寂莫是一座最大的坟墓。

勉强，悲剧的种子。玉美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播下了它，用四十年的泪水去浇灌它，终于开出一朵惨白的花。更可悲的是，到头来，是她自己举着这朵花，祭奠自己的死亡。

爱不是崇拜，不是怜悯，而是两颗心的相互吸引，相互敬慕。

要求别人为自己牺牲的人，无论职位高低，都是卑下的。每个人都是人，而人的含义之一，就是有自主性，否则，不是真正的人。

据家庭以论人，凭血缘断是非，皆源自封建之毒穴。虽其名如过街之鼠，究其实仍根深蒂固。

嫉妒，是自私的公主。

雨果说得对"被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自己揭下面具却是一种胜利。"当然，揭下面具是不易的，其痛苦不亚于让阿Q脱帽。但是这种痛苦是值得的，因为光疗可以治愈癫疮疤。

拿破仑，军人的上帝。

两代风流。一代在地上，有庄稼、树丛为伍;一代在天上，有月亮、星星相伴。正因为风流不止一代，世界才这样多姿多采。

中国的希望在于改革。尽管，历史上的改革家们大都惨遭横祸，但正是他们的血，染红了中华民族的黎明。今天，改革者的任务，是把金灿灿的太阳举上天空!

作家的幸福在于他有两个世界:一个是生活，一个是作品。联系这两个世界的桥梁是心灵和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