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儿童文学家杨红樱说几句公道话
——兼评杨红樱淘气包马小跳系列小说
孙云晓
4月12日《中华读书报》刊登评论家李学斌的文章〈〈杨红樱该不该挨“骂”〉〉,说几位评论家指责杨红樱的作品没有文学,错把“油滑”,“媚俗”,“搞笑”当成幽默等等。我觉得这种评论欺人太甚,忍不住站出来用我以期为杨红樱写的评论,为深受孩子们欢迎的杨红樱说几句公道话,虽然我与她本人并不熟悉。
杨红樱的出现是小读者的幸运,也是中国儿童文学的转机。任何一个作家的崛起,固然离不开本人的才华,但深入分析或许会发现,契合时代的需要是更具有决定性的力量。杨红樱的走红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在杨红樱之前,秦文君几乎是当代儿童文学最耀眼的明星,但杨红樱横空出世,这世界似乎一下又变成了红色的海洋,成为一种罕见的儿童文学现象。
其实,这个奥秘并不难解释。
自1980年代以来,儿童文学虽然有振兴之势,却凸显在少年文学和幼儿文学,包括秦文君、曹文轩等作家的作品多为少年文学。处于中间地带和中坚地位的儿童文学——以小学生为主要读者的最纯正的儿童文学,始终被忽略和被冷落,儿童小说的创作尤为惨淡。多年以前,中国作家协会在北京香山举行的一次全委会上,我曾呼吁,要振兴真正的儿童文学,为整个文学事业更为整个民族精神的提升奠定基础。
大家可以想一想,中国的小学生超过上亿人。更为重要的是,小学时代是儿童文学的黄金时代,如果在小学时代与儿童文学失之交臂,可能一生都难以再与文学真正拥抱。如果儿童时代养成了读书的习惯,等于在心里装了一台成长的发动机。
杨红樱的最大贡献与价值在于,她创作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儿童文学,满足了当代小学生的饥渴的阅读需求。也就是说,她把一大片长久荒芜的土地变成了迷人的缘洲,她使儿童文学走向了有机的和谐的发展之路,使儿童文学一度塌陷的腰重新挺直。
我与杨红樱本人并不太熟悉,是小孩子向我推荐了这位女作家,并告诉我哪几本好看。于是,我怀着兴致勃勃的心情,读了杨红樱的《贪玩老爸》和《同桌冤家》,这是她的淘气包马小跳系列中的两本小说。从马小跳的出生,到马小跳升入小学,充满了喜剧性的夸张与变化,在快节奏的叙述中,一个普通男孩的坎坷经历栩栩如生。马小跳有鲜明的个性,他争强好胜却又错误不断,他心地善良又不乏狡猾,他梦想多多但总难如愿,这一切都真实地反映了男孩成长的特殊性。
据悉,美国提出了“拯救男孩”计划,因为由于发育晚于女孩一年以上,男孩往往在学校生活中处于劣势。为了避免这种客观的差异导致成长的障碍,需要对男孩多给予一些关注和支持。杨红樱以男孩为主角,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拯救男孩”的作用。
值得称道的是,杨红樱没有仅仅停笔于马小跳身上,她以趣味化的笔法写活了许多影响马小跳成长的人物,如马小跳的父亲——马天笑就是一个范例。这个整日昏头昏脑、吊儿郎当的父亲,实际上是一个童心未泯的人,他对孩子的理解与尊重,为马小跳的成长创造了格外宽松的条件。也可以说,一个有现代儿童观的父亲,才可能成为孩子的保护神和童年的捍卫者。
杨红樱的作品之所以受到孩子们的热烈欢迎,首先在于她写出了当代儿童的丰富生活,触及了新一代面临的复杂矛盾。譬如,马小跳与女班长路曼曼的冲突,与小大人丁文涛的不和,与秦老师的互不理解等等。与以往许多儿童小说不同,杨红樱大胆描写了马小跳的情感世界。如他先是喜欢路曼曼,“把她的小手握得很紧”,后来又喜欢夏林果,把她藏在“心里的最深处”,并“有时会莫名烦恼”。可是,对于最愿意与他亲近的而且家住在对门的安琪儿,马小跳却难以动心。杨红樱的高明在于,她写出了儿童情感与青少年情感的微妙区别,这是一种天真儿童的异性吸引,虽有性的动力却是以友谊为主题的交往。显然,这是从生活出发的,不是图解概念,更非猎奇之笔。儿童文学中的儿童应当是千差万别的,如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环境、不同经历等,能否准确地写出种种差别,是衡量作者艺术水平的重要标尺。
当然,杨红樱并不完美。她具有创作畅销书的天才和火山爆发般的热情,但由于产量过多过快,有些作品的审美功能减弱了,语言的叙述性代替了文学性。儿童文学是快乐文学,但这快乐应与审美并行,才是优秀的儿童文学。另外,小说中人物存在模式化倾向,如路曼曼的官迷和爱告状,秦老师的偏听偏信等等,都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淘气包马小跳系列小说总体上是成功的。马小跳跳得很精彩,跳出了21世纪儿童的个性,跳出了广大小读者的心灵节拍,成为一个为儿童时代领舞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