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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故事 |
分类: 风月录 |
目光缱绻地滑过酒水单上一排排花俏名字的同时,杨雨晴几乎听得见自己口水泛滥的汩汩声。然后,她向久立的侍者凛然地抬起头:“我要一杯你们自制的原味酸奶,加鲜果粒的那种。”
女友毕加有点奇怪:“什么时候改了口味?地球人都知道你狂爱这里的鸡尾酒。”
莞尔一笑,雨晴把话岔开去。呵还不到时候,她向大家宣布她人生中正在发生的那桩重大事件。
不过这桩事件对于金世骏的意义恐怕比对她还要大。就在刚才,她接到他的电话:“你们几点结束?我在附近和客户谈事,呆会儿不妨顺道接上你。”
还是看似大大咧咧的毕加第一个发现她的波动:“雨晴,是不是这里温度太高?你的脸好红。”
将千头万绪深深地吸进去,再吐出的时候,已是一个饱满的微笑:“谢谢你宝贝儿,我想我是该卸下披肩。”
这是结婚五年来,他惟一一次主动请缨接她。犹记得五年前……呵呵世间大多数男子给予的恋爱,不过是泡面盒盖上印得天花缭绕的样品,朴素枯燥的内里方是真谛,可惜世间大多数女子,总是有意无意视而不见其广告最下端的那行小字:本图片仅供参考。
窗外是沥沥细雨,两百平的房里近百盏大大小小的灯全开着,纤毫毕现地映着一个笑得直打抖的女人:从16岁起,她之于男人的惟一姿态:将高昂的头颅从左至右、又从右到左地拗过去——仿佛就是为了遇见金世骏,而点头如捣蒜。短短五年,她已伴他谈过起码三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女主角均不是她。至于分享他与恋爱花插着的绵延不绝大小艳遇,更平常如花谢花开。
毫无疑问,世骏是爱她的。否则也不会一见她之下,登时蠲了“四十岁以前绝不入围城”的誓言,且迅速将手头“积货”一一打发掉。据说一位当时只有21岁、还在念大四的小姐闹得很凶,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即被他径直送到英国读书。他们结婚的时候,雨晴忍了又忍,还是精挑细选了二十位故人,赠往返机票加两晚五星酒店,使其千里迢迢奔来观礼。本地的新朋旧友就更不用说。人人听见她要嫁的是金世骏,都不由得愣怔许久,将她上上下下死命打量,特别是她的小腹部位,口唇兀自飞快翕张,仿佛在暗暗心算她的最新身价。
尽管包的是酒店最大只的宴会厅,自布满鲜花的前台望下去,还是人头攒动,略嫌拥攘了些。世骏并没有反对她这昭彰的窃喜,也许因为原本他就是个爱热闹、怕寂寥的孩子。之所以慷慨予她这“一个男人给女人的最大赞美”,也不过是一时开怀的偶然兴起吧。不知他可曾有过一丝后悔?两情相悦时分,雨晴也曾故作娇憨:“到底爱我什么,嗄?”他嘿嘿笑,抱一抱她的肩头,口内含混些什么,头一转,已呼呼睡去。睡相甚为动人。
空余雨晴辗转到天明。就在该日下午,太过偶然的机缘,她代老板出席一个私人会所的周年庆典。即使有四合院蜿蜒长廊与碧叶火花石榴树的掩映,她仍远远一眼就望见那个世上她最熟悉的背影,以及一个她似曾相识的背影。后院西厢光影斑驳人迹罕至,两个背影仓促而熟稔地交叠在一起……算一算日子,她失笑:可不,两年多了,那位“大四小姐”是该学成归国了。
她就这样一路堆笑着向主人提前请辞,堆笑着回到家里,堆笑着亲自下厨煮世骏最喜欢的排骨马蹄汤,堆笑着替居然准时回家的他递上拖鞋,堆笑着听他赞不绝口她的手艺并连喝三大碗——他是该补补咯,堆笑着听任他将她搂在怀里……二人双双抵达巅峰的一瞬,她甚至恍惚坚信:下午确是她看花了眼。
这正是雨晴最大的苦恼。假如世骏行为乖张面目狰狞,她也好咬牙死心。可问题是,无论发生什么,他永远行止周到言语温和;每月按时提供家用,每周按时提供夫妻生活;即使夜不归宿,也必会给出起码貌似正当的理由——当然,这也要感谢雨晴的鼎力配合,事实上,很多时候,只要她多问两声,事情很容易就真相大白,但是,看见他好整以暇举在头顶充作“隐形衣”的一片普通树叶,不知怎地,一句“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呛在喉头,就是出不得口。
也许是怕一旦说了,他就向别的女人举那片莫须有的“隐形叶”去了?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根本无以向参加过他们婚礼的任何一位宾客投诉。“无论……无论……今生今世我们心手相牵”的誓语倾吐得太庄严,人人都以为她化仙变嫦娥去了,教她如何有脸降回人间,哭啼啼控诉月宫的寂寞冰冷?
谢天谢地,总算她尚有赵径初。
这个世界上倘若没有赵径初这样男人,益发高涨的都市女性抑郁症患者数字恐怕还要多出起码一倍。他们或者缺乏显赫的外在,但他们拥有显赫男人所不具备的一双好耳朵。通常来说,他们对于女人的最大意义,就是化解,或部分化解她们在显赫男人那里受的气。而至于赵径初们何以如此慷慨,搭时间搭精力还要搭咖啡钱地一次次为旁的男人收拾烂摊子——所谓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说穿了,这不过是他们接近心仪女人的一条路。
第一回东窗事发,他们接连谈了三天的下午茶。不得不承认起码彼时,雨晴心底蛮舒畅的——就比不上金世骏,赵径初也算斯文儒雅一表人才,而特特地向公司告假陪她喋喋不休家长里短。只是对于谈话结局她有些迷惑:他力劝她离开。
是,他是对的,无论于情于理,金世骏都太过分了。连赵径初都风闻他有意将那个姑娘收到他公司麾下——哦请不要误会,此姑娘非彼姑娘。雨晴并没有见过此姑娘,只是听闻过她惊人的美貌与同样惊人的心机。可是,从这个角度看,亦说明世骏对自己多少总有些真意吧?他一直那样小心翼翼地深藏不露,或者说自以为不露。就一个身心机能正常的男人来说,笑纳投怀送抱的Pr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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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他们仍然谈了三个下午茶,外加一个晚饭——就在那天晚上,金世骏打电话来说,因有临时急务,他须连夜开车往邻城一趟。最近他的很多业务都在邻城,偶然曝光的MSN记录表明,他的这档业务包括邻城一名气质清纯的女SALES。但是,雨晴明显察觉到,无论专注度还是同情力,这一回赵径初的反馈都大不如前——任他如何慷慨呵护善解人意,她并没有离开金世骏,而是殷殷地等他终于结束上一场艳遇,又轻俏地启程这一场……
许是第七或第八回,她忍而又忍,终于还是拨了赵径初的电话。他倒是出来了,但明显心不在焉……记不清金世骏的“最后一回”是第几回,但至少,那发生在五个月前。这是五年来,他予她惟一一段的静好岁月。回想起来,雨晴不得不有些骄傲那一回,她的如此静默——既然颠扑不破的实践表明:她与这个男人尘缘未了,她惟一应当做的,就是停止一切于之无益的言行,而为它做些行之有效的什么……吧?
庄严优美的《欢乐颂》再次响起。这是她为世骏专设的私密铃声。“达令,我搞定了,你还要多久?”
他的声音如此热情响亮,以致其余三个女人都不由得诧异地凑过来,难得异口同声:“咦,如何教养得你家‘小钻’这样乖顺?”她们向来叫他“小钻”——年纪甚轻的钻石王老五。
雨晴笑得一马平川——就顺势说了罢:“你们,再有六个半月,就要升格当干妈了,还这样大惊小怪。”
三个历经风浪的女人倒一时呆住了。倒是雨晴面色如水姿态坦然。呵不记得是哪位哲人说过:做人可以有原则,但婚姻是没有原则的,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就是把这段关系维系到老。近来她顶崇拜的女人是李安电影《色·戒》里的易太太,特警机关都专门上家来尽敛“麦太太”王佳芝的旧物了,她还一脸天真地躬身柔问:“达令,发生了什么事呀?”若不是世事动荡,她将一辈子安然坐在午后阳光的桌前,与三五闺密啜着上好茉莉香片打牌、八卦、听戏、制新衣,直有一天,被丈夫掣着手,耳畔是无尽祥和祷语——
祝你们金婚快乐!快乐!!快乐!!!
(为一本“高端女性杂志”写的命题小说,指定这故事发生在某五星酒店某包间~~~而女主角是会计总监~~~30出头~~巨爱伊的丈夫云云~~回头看看,真是晕呀~~~以后尽量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