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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喂喂?请问这是疯狗吗?」
「嗯。」
「那个啦,我是仙仙啦。」
「嗯。我知道啊。」
「干么讲话这么冷淡,好像我们不熟一样。」
「......」
「啧!」
「仙仙,你打来想干么?」
「我想跟你聊天啊。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是想打给你。毕竟我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啊,这样子就等于自言自语嘛。所以你就不要太奇怪啦,疯狗。」
「你好奇怪......」
「那,疯狗,你喜欢听鬼故事吗?」
「......」
「我超爱听鬼故事的我跟你说,对了,说到这个我就想到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欸。欸欸,疯狗,你要不要听?」
「不要。」
「事情是这样子的啦。那个时候啊,是万圣节前夕喔。我家对面啊,就是一家很爱过节的家人。圣诞节的时候整个房子都缠着会唱歌的小灯泡喔,圣诞树也超大一棵的。所以万圣节的前几个礼拜他们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这样子。」
「反正啊,他们的前院里就摆了一颗超大南瓜,真的很大喔,不是普通大。草地上也摆着许多小颗的南瓜。反正那颗超大南瓜就像杰克南瓜怪一样,整颗挖空,刻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然后里头放灯泡这样。」
「那颗南瓜的灯泡超持久,整个晚上是通宵亮的。从我的房间窗户往下看就可以看到了喔。一颗亮橘光南瓜怪,还真有点恐怖咧......」
「反正啦,事情是这样子的......」
□
万圣节的三天前,上英文课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我们正在读一篇叫做『三个坏女巫』的短篇故事,读完后,老师照例问我们许多问题。
其中一个问题是这样子的:「请问大家知不知道,为什么故事里的女巫通常都会被形容的很丑呢?」
老师解释说,无论是莎士比亚的『马克白』或是格林童话里的『糖果屋』等,女巫通常会被形容的又老又丑,有一个弯月般的大鼻子,上头还长了一颗大疣。
有人举手说,因为中古世纪的时候,教会的人要民众不要被恶魔或女屋这些邪恶份子引诱,所以刻意把女巫的形象塑造的很丑,这样一来,就没人喜欢她了。
老师说这样子就像有些家长会编出可怕的恶魔来管束小孩一样,他们会把恶魔描述的很恐怖很丑陋,所以被吓坏的小孩子就不敢做坏事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班上一个波多黎各男孩忽然叫了出来:
「噢!Cuco!」
然后班上其他西班牙裔同学也跟着大笑起来,附和着:「对!对!」
那个男孩就坐在我旁边,于是我便低声问他什么是cuco。
「是一种专吃坏小孩的怪兽。西班牙人的东西。」他说,挥了挥手,好像在说这也不过是如此似的。于是我便没有再问下去。
其实我心里还是很好奇cuco是什么的。于是放学后,我便打电话给斯麦。
「喂!灵鼻子!你是波多黎各人对不对?」电话一接通我劈头就说。
「......请问你是......?」电话另外一头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一听就知道是斯麦想不起来我是谁的茫然声音。
「我是仙仙啦!你是波多黎各人吧?我记得你是对不对?」我急切的问。
「喔,是你喔......对啊,我是波多黎各人啊。怎么了吗?」
「你知道cuco是什么吗?」我直接切进话题。
「啊!cuco啊!」斯麦很开心的叫道,看来他对这种东西不是普通的熟悉。「Cuco是一种恶魔,通常西班牙小孩不好好睡觉的话,父母就会说,『不睡觉的话,cuco会把你抓走唷!』这样。」
「喔,这样啊。」我点点头,「那cuco长什么样子呢?」
「呃,有人说cuco长得像杰克南瓜怪,一颗刻着嘴巴眼睛的南瓜头,里面摆着蜡烛吓人。根据葡萄牙的民间传说呢,cuco是一种恐怖的龙。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种说法啦,反正cuco就是会抓走不乖乖睡觉孩子的恐怖生物就对了。」
「啊啊,就是西班牙版的魔神仔嘛!」我说,整个就恍然大悟起来。
「魔神仔?那是什么?」斯麦又茫然起来了。
斯麦这个人就是这样,凡事都依赖鼻子,如果现在我们是在进行一场面对面谈话的话,他整个人就是一副超精明的模样,但一旦出了鼻子闻不到的距离,斯麦也就笨了。
「这是台湾版『父母管小孩专用怪物』,住在山林里头的魔神精喔,不但抓小孩,还会抓大人咧。」我解释。
「喔,这样啊。听起来真酷。」斯麦听起来对魔神仔很有兴趣的样子。「啊对了,cuco有分性别唷。女生的cuco要叫cuca。在巴西,有一系列的儿童绘本里头的邪恶角色就是cuca喔。里头的cuca是一个长得很丑的鳄鱼。」
「又是南瓜又是龙,现在又变成了鳄鱼?哇!」我发出有点揶揄意味的惊叹声。
「是啊,巴西还有一首民谣就是在讲cuca的。」斯麦顿了顿后,唱了起来。
「睡吧睡吧,我的孩子。因为cuca要来带走你。爹地去了花园,妈咪马上回来。」
(Sleep, baby. Because the cuca wants to take you. Daddy go
to the garden, mummy come straight back.)
「这首歌完全没有道理可言。」我皱着眉头说,「不过我喜欢。」
「嗯嗯。对了,西班牙也有一首跟cuco有关的歌。duérmete mi ni?o, duérmete ya...por
que viene el coco y te comerá
,翻译之后是『睡吧我亲爱的孩子,现在就睡吧......不然cuco就要来把你吃掉。』。」
「等一下,斯麦,你再把那首诗念一遍。」我连忙从鼓到快爆出来的背包里翻出笔记本和笔,把那两首歌抄下来。
我反覆把歌词念过两遍后,终于觉得满意。
「谢啦!斯麦,感谢帮忙。我们改天再出去玩吧,再见!」我对话筒说。
「喂喂!你打给我就只是要问这个啊?你到底要问cuco做什么?」斯麦在我挂掉的前一秒大声问。
「噢,我只是想知道天才灵鼻子斯麦可爱又纯真的一面。」我咯咯笑着说。
斯麦似乎很生气,我可以听见他大声说:「你以为cuco这种东西只是孩子玩意吗?我告诉你!cuco这种东西是真......」
cuco这种东西是真......什么,我没听见,因为在他讲完前我就把公共电话的话筒摔回电话座上,离开了。
我这个人有习惯性的健忘,在我对cuco的疑问解答后,我就不再想它了。一直到晚上,吃完晚餐洗完澡上床睡觉后。
我们家是住在皇后区的forest hill,一个晚上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的郊区。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无法睡着。我全家都睡着了,只有我一个人在黑夜里瞪大眼睛。
或许是因为感觉很闷的关系,我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吹风。
这里的郊区很美,种满好多好多树,春天是五彩缤纷的,夏天是茶绿的,秋天是火红色的,冬天是冰白和烧焦黑的颜色。住在这里唯一的缺点是,晚上八点后出门会感觉很可怕,因为离住宅区最近的商店要走最起码十条街才会到,而到了晚上,街上全都一片空荡荡。
窗外的夜很黑,看来这一带除了我以外的人全都睡着了。
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是暗的。
唯一还闪亮着的,就只有邻居家那颗杰克南瓜头。
我望着那颗散发橘黄光芒的特大号南瓜,看着那双刻成半月型的眼睛和那咧得好开好宽好扭曲的嘴。
从那些挖空的地方望进南瓜里,可以看见那颗超持久灯泡还很努力的发光。
我趴在窗沿上,一边吹着凉风一边看着杰克南瓜头,脑袋里转着转着,忽然又想起了斯麦说过的话。
有人说,cuco是一颗刻着眼睛鼻子的南瓜头,里头点了一根蜡烛。
我眯起眼睛。
眼前景物立刻被压缩、模糊了起来。只看得出挤得扁扁的暗夜色块和一片刺眼亮的橘色色块。
意识慢慢迟钝了,或许是因为我终于开始有睡意的关系了吧。不过因为这样吹着风实在太舒服了,所以完全不想躺回床上。
唉呀。我想,像我这么晚还不睡觉的小孩,铁定会被cuco吃掉吧?我持续眯着眼睛盯着那颗南瓜。
好奇怪……
那双刻成半月型的眼睛里,怎么一闪一闪的?
不是用超持久灯泡吗?还是说那个灯泡坏掉了?怎么连光的颜色都变得那么奇怪呢?
不是橘色的光,而是腥红色呢……
一跳一跳,眼睛鼻子和歪歪瘪瘪的嘴巴,红光跳动着,好像火焰啊……
纽来扭去的火焰欸……
咦……
为什么杰克南瓜怪的脸会正对着我呢……
它原本不是更朝向那边的吗……
这样子好像它在看我一样呢……
一跳一跳的红火焰在眼睛里头闪着……
我的意识越来越乱七八糟,脑袋也慢慢滑下窗沿。我感觉也差不多应该回床上睡觉了。于是我懒懒慢慢的撑起身体,再蹒跚的走向床。
「嘎──」
背后传来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我站定脚步,缓缓的转头望去。
窗户是紧关的,窗帘也拉了起来。
嗯……看来是我多心了……
我又朝床的方向走去。
嗯……床……软绵绵的床……我快困死了……
我走到床边,右边膝盖跪上床。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我刚刚关窗户的时候……
有把窗帘拉起来吗?
我又回过头去。
一只鬼就站在那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以为我尖叫起来了,因为我两只耳朵突然被一阵高亢刺耳的尖叫声给堵住,不过我很快就发现,那只是在我脑袋里的尖叫声。
因为我的嘴巴虽然是开的,但是声音就是出不来。
那只鬼不是别的,就是那颗该死的杰克南瓜怪。
空荡荡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里头,一闪一闪着鲜红色的火焰,那颗南瓜头底下连接着一件像是白色斗篷一样的东西。所以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人披着白斗篷,头戴南瓜站在我窗前。
「坏……坏坏坏……坏小孩最好吃了……」南瓜的嘴又往上裂开,笑得好大,尖锐的声音刺着我的耳膜,戳戳戳,这样的。
我想起来这不是什么鬼杰克南瓜怪,这是专吃不睡觉小孩的cuco!
「蠢小孩……我当然不是杰克南瓜怪了……」cuco又说,看来它好像能读懂我的心思。
「杰克南瓜怪会这样吗……?」它问,然后很超出现实的,一条龙从它的右眼喷出!
对!右边的半月形眼睛喷出一条龙!
长着蝙蝠翅膀,超像大型蜥蜴的那种龙!两只眼睛又圆又大,像两颗黄色水晶球中间裂了一条黑色的瞳孔。
我膝盖无预警的软了下去,我整个人坐倒在地上。整个人的运作嘎然停止。
废话!一颗会讲话右眼睛还会喷龙的南瓜在你面前对你笑你会怎么做?
然后,直接把我吓到破表的,cuco的左边半月形眼睛,居然喷出了一条鳄鱼!
对!鳄鱼!
又丑又臭的鳄鱼!
跟那只鳄鱼比起来,那条龙似乎好多了。
因为这只鳄鱼的皮不是鳞片,而是咖啡色,像是沙皮狗皱在一块的皮肤。那只鳄鱼的表面涂满了一种透明黏液,散发出像是腐鱼的味道,还不断滴在我的房间地板上。
「咯咯咯咯!」cuco看着我的反应大笑了起来,两只从它眼睛里跳出来的生物也随着它笑的节奏摇摆着。
「不、不要……吃我……」等我好不容易能讲出话的时候,我立刻就说。
「不可以!坏小孩!谁叫你不早点睡觉!这都是你的错!Duérmete ya...por que viene el coco
y te comerá!赶快睡觉!不然cuco就把你吃掉!」
「我现在就睡觉!我现在就睡觉!不要吃我!」我哀求着,手忙脚乱的爬上床,紧紧抱住我的被子。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爹地去花园了!妈咪赶快回来!可惜妈咪回来的太晚了!她的小孩早就被cuco吃掉了!」cuco似乎对折磨我很开心,它不断晃动着那两条硕大的生物,四排白亮亮的牙齿在我面前晃着,随时都会扑过来把我撕成碎片。
「我不要!我不要!」我手指头紧紧抠着被子,冷汗不断冒着,全身肌肉都绷得死紧。
「idiota nina!(愚蠢的女孩)这里没有你选择的余地!cuco要把你吃掉啦!」
Cuco尖声笑道,两只从它空洞眼睛喷出来的怪物立刻朝我扑来。
我终于尖叫了出来,整个人抓着棉被往相反的方向退。
眼睛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四大排雪白锐利的牙齿贴上我的肚子。
我叫着说:「我不好吃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
「碰!!!!!!」
一阵剧痛从我的头一路冲下脊椎,我唉唷的怪叫一声,把眼睛睁了开来。
四周一片明亮。
熟悉的天花板首先映入我的眼帘。
我反覆眨着眼睛,直到脑袋慢慢转动起来,我才缓缓的缓缓的,依旧无法从震惊中回覆的爬了起来。
我还在我的房间里,外头早就是早上了,窗户关得好好的,窗帘没有拉上。
我不是被cuco吃掉了吗?
我怎么还活着呢?
我奇怪的想着,但是没想多久,老妈就推门进来了。
「你在发什么呆!想迟到吗?」她生气的皱着眉头,一只脚在地上不耐烦的踏着。
「妈,我刚刚被cuco吃掉了欸。」茫然的我只能这样对她说。
「……」老妈翻了翻白眼就把门摔上了,或许她还真的比较希望cuco能把我吃掉。
我想着我闭上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那四排白白冰冰凉凉黏黏的超大牙齿朝我的肚子贴上来……
我不由自主的掀开睡衣。
很惊讶却又很不惊讶的,在我肚子上发现一排紫色的齿痕。
我用手碰了碰,却不会感到痛楚。但是那排紫色齿痕的颜色很深,像是刺青一样。
我依旧摸着那排紫色痕迹,缓缓的走到窗前。
那颗杰克南瓜……cuco还在原位,眼睛鼻子和耳朵里没有藏着什么谜样生物,超持久灯泡还是快乐的亮着,脸也面对着正确的方向。
昨天晚上……
那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的呢?
如果那只是一场梦,我肚子上的紫色痕迹又要怎么解释呢?
脑袋里有个细小的声音不断要我相信那是真的。
我想了又想,思考了又思考,于是在同一天下午,我终于有了结论。
我又打电话给斯麦。
「喂!斯麦!我跟你说喔!我知道cuco长什么样子了!」
「请问你是……?」
「我˙是˙仙˙仙。」
「喔,又是你喔。你怎么知道cuco长什么样子?」
「因为它昨天晚上来找我了。」
「哈哈!」斯麦整个就不相信的声音表露无疑,「是吗?那它长什么样子?」
「它长得就跟杰克南瓜怪一样,它穿着白色斗篷,然后右边眼睛会喷出龙,左边眼睛会喷出鳄鱼。」
隔着话筒,我可以听见斯麦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哈,那、那它来找你做什么?」
「因为我太晚睡了。它说要把我吃掉。」
「喔,是吗?那你怎么还活着?」
我很慎重的咳了一下。
「我认为是我的身上有一种抗体,可以对抗cuco,那条龙和鳄鱼试着要咬我,没想到才咬下去就被我给毒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说真的啊!」我大声抗议。
「噢对,当然。你当然是说真的。」斯麦一边喘气一边说,说到一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他妈的!」
我呸了一声就把电话摔上,因为没摔准的关系,所以话筒便掉了下来,悬在半空中,发出「嘟──嘟──」的声音。
这就是我跟cuco的相遇。
后来它也没再来找我了。不过我相信这是因为它的蛇跟鳄鱼被我毒死了,所以它太害怕就不敢来的关系。
关于以上的这一切,我是非、常、非、常认真的。
□
「喂喂?疯狗?你还有再听吗?」
「……」
「喂!喂!你睡着了喔?」
「……」
「讲话啊!讲话啊你!」
「……」
「喂?喂?」
…………
……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妈的!疯狗!你这个混蛋!」
「喀!」
嘟──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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