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莲蓬鬼话
莲蓬鬼话 新浪个人认证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0
  • 博客访问:18,733
  • 关注人气:199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麻雀的耳语

(2015-11-11 15:02:53)
标签:

杂谈

麻雀的耳语作者Odiumer 




  我的身边常出现另一个人。

  起初他偶尔出没,扔个一两句话就消失无踪,类似在楼梯间与邻居擦身而过的招呼般简短。后来越渐频繁,我开始感到害怕,考虑该看个精神科才对,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那叫什么来着?

  幻听……对,我可能有幻听。

  工作,想到工作就让我的胃一阵紧缩,胃酸开始疯狂分泌,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胃酸涌上喉咙,狠狠侵蚀脆弱的食道。

  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再加上通勤时间,几乎将我的一天剥夺殆尽,你问剩下的时间呢?这还用得着问吗?我必须休息,爬上床睡觉!但是我发现总是睡不饱。我难以入睡,早上睁眼醒来只会感到头晕脑胀。我好想再多睡一下……或许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好


  可是我遗憾发现,我连稍微阖眼的机会都没有,我必须比老板早进公司。所以最后我被迫认命起床,然后飞奔出门。

  睡眠不足不是最痛苦的事,只要习惯并撑过最难熬的时间点就行。

  最让我难受的,是看不见未来。

  我在这间公司待了三年,每日重复打卡上班、下班后等待久久一次休假的日子。别提薪水,那只刚好让我养活自己,在付出必要的开销之后所剩无几。我无法从任何一处再挤出钱来,我已经足够节俭,到了令同事咋舌的地步。

  你问我为什么不离职另谋高就?起初我的确想过,但却又想考验自己的能耐,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犯贱,但我并不是轻易服输的那种人。在苦苦挣扎了一年半之后,我终于认清事实,换个新工作对我而言较好,而且得尽快。我的身体已经出状况了。

  就在我开始计划一切时,老家传来恶耗,老爸患了病,需要庞大的医药费。当下我明白找新工作得延后,无限期延后。

  这就是为何无论我如何勒紧裤袋省钱,还没到月底就成为月光族的原因。当然,还得加上昂贵的房租,我付出大把钞票,却只是住在一个该死的狭小雅房,还得跟上完厕所总是不冲马桶的混帐邻居共处。

  租金与雅房的价值根本不成正比,但要在这座大城市里安身立命并非易事,我的选择有限。

  妥协偏偏是那少得可怜的选项之一,又偏偏我选择了它。

  我不再去计算这是待在公司的第几年或第几天,每天像个行尸走肉上下班,应付好大喜功的老板还有争功讨好的假笑同事,每个月领固定的薪水,其中三分之二汇给家里。

  老爸的病情始终没有好转,然后,妈也病了。

  对,「他」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第一次是我跟同事们挤着几乎超重的电梯。

  「嗨,真是糟糕的鸟地方,不是吗?」

  「他」忽然开口。我以为是同事在对我说话,但你知道,在公司里得步步为营,不能被人抓到话柄,更何况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话中的这里指的究竟是这个电梯或是公司本身?所以先装作没听见。

  「啊啊,那个白痴把自己吃得像猪一样肥。」

  无论如何,说这种话都太超过了,我担心会有一场争执。可是出乎我的意料,没人有反应,似乎没听到似的。我悄悄打量每个人的脸色,都是自然不过。我不确定是在职场打滚久了所练就的置身事外,不想淌这浑水或是……

  但连被嘲笑的事主都一脸无动于衷,彷佛没有听见。那臃肿的脸庞下缘被衬衫的领口挤出一大团肉,的确是像猪没错,我承认。

  这的确有点怪,但既然不干我的事,我也不想插手。

  「哈。」他冷笑。我有点火了,想看清是谁在说话,这时楼层到了,门一开众人鱼贯而出,我来不及看清楚是谁。

  接连几天我都听见他的声音,几乎无所不在,大多是不怀好意的嘲讽。

  我惊骇地发现,除了我之外,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趁着久违的休假,我立刻去看精神科,跟医生说明症状后拿了药。可惜药物完全没有帮助,「他」还在,不时出没,偶尔会在夜深的失眠时刻在我耳边低语。

  我再次看了精神科,要求更强效的药物。

  「很抱歉,但我认为你的症状不需要用到药效这么强烈的药,那可能会有其他的副作用,衍生更多问题。我建议你学习放轻松,练习深呼吸。」我的主治医生用专业的口吻说,配合一副不愠不火、超然物外的表情。

  放你的狗屁,如果能够放松我又何必这样病态地逼紧自己?我受够这些风凉话。我气得当场走人。

  「别怪他,他又没经历过,谁叫他是正常人呢?这不代表你不正常,你只是刚好可以听得见我而已。比起看精神科医生听他无益的废话,不如买一打啤酒还比较痛快。」
 
  我承认这是一个好主意……该死,这幻听到底会纠缠我多久?当晚我喝得烂醉,糊里糊涂爬上床睡觉,直到又听见他的声音……

  「最好立刻起床。不然你得忍受老板的连篇废话。」

  被吵醒的我看了时间。天啊,我差点睡过头!我慌张地从床上跳起,省下盥洗直接更衣免得迟到。

  「这幻听居然会提醒我起床……」我讶异地想,尽可能迈开脚步好及时赶上捷运。
 
  「别再叫我幻听了,如果你偏好有个称呼的话,叫我麻雀。」那声音说。

  「好,麻雀。」我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停下脚步,赶时间的上班族们川流不息地从我身边经过,「滚出我的生活。别烦我!」我当街怒吼,吓坏路人,他们带着遭遇随机杀人犯的惊惶表情快步跑开,着急与我保持距离。我趁有人报警前尽速离开。

  「你害惨了我,混帐。」我换在心里头咆哮,反正他听得见。

  「别以为我会道歉。」麻雀说。

  我还想反呛,却惊觉我居然正跟不存在的对象说话。

  「我不是幻听。」麻雀完全看穿我的心思。「你会明白的。但先记住我不是幻听,你也没罹患精神疾病。」

  「你这样跟政客强调自己清廉有什么不同?」我反讥回去。

  「政客拿你的吃你的用你的,最后还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一大堆屎让你善后,我则不会。别说屎,我连实体也没有,想排泄至少也要有肛门吧?」

  我笑了。

  仔细想想我已经很久没跟人有正常的对话了,我是指排除谈公事、在背后议论他人不是等等没营养又无意义的对话。我连朋友也很少联络,他们有各自的生活,当然也有工作。工作实在剥夺每个人太多东西。

  后来我开始习惯麻雀,撇除掉可能患有精神疾病的隐忧,其实还不错,我可以毫无忌惮跟他讲一些不能畅所欲言的事,尤其是抱怨老板与同事。他也会给予回应,通常都是相当恶毒的嘲讽,总是说到我心崁里。

  正如我前面提到,这不是可以公开发表的,只会让同事有机可趁,虽然即使是你什么话都没说,他们也不吝于预先挖好洞可以落坑。开始上班工作后我真的学到很多……应该说太多了,历经几次惨痛教训得来的血淋淋经验让我不得不学乖。

  但是很累,真的。

  虽然多了麻雀,但日子依旧平淡无奇,上班日的我仍然像具没有自主意识的活尸,只有休假前夕会稍微好一些。但是从老家捎来的消息总是能够迅速让我的心沉到谷底。

我没有再去看精神科,麻雀的问题其实不大,我相信我会克服的,就像当初试着在这间公司闯闯看。拜托,不要提醒我其实我的挑战失败,我最后还是成了社畜。

  再平凡的日子总是会有插曲,但不见得都美妙有趣。

  我跟单位的老前辈发生严重冲突,双方在办公室咆哮,互摔东西。我冷静之后随后被老板叫进办公室,我以为老板会担任仲裁者的角色,毕竟冲突的起因是我被这老员工羞辱,其他同事都在场,目睹一切经过,他们都能帮我作证。

  可是我错愕地发现那名老员工也在场,就站在老板身后。

  我立刻明白会发生什么事。

  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我强迫自己装作聋子,不去听老板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还有老员工的火上加油,让形势完全变成我是一个不懂长幼礼序,工作态度散漫又时常出包的烂人。

  天杀的老不死,天晓得这份工作已经把我折磨成什么德性!

  在这近乎公开处刑似的责骂结束后,我总算得以离开,恍恍惚惚回到座位上。还来不及细想接下来的应对策略,背后忽然被人猛撞一下,我一扭头,那擦身而过的老员工带着得胜者似的姿态对我冷笑。

  我沉重地闭上眼,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

  「太碍眼了。」麻雀说。

  我没回应。

  「全部消失会很好,全部。」麻雀自言自语起来。

  我不想管了,我离开公司,无视门口总机小姐的呼唤,一个很可爱的女孩,才刚大学毕业,来到这种是非不分的地方是她的不幸。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直到累了再也不想走了。我随意找地方坐着,慢慢打起瞌睡,愤怒消耗我太多精力。我睡得很不安稳,好像在梦里跑着马拉松,喉咙又乾又渴,肋骨疼痛起来。

  等我终于醒来,发现站在离公司远的几条街外,公司的方向有大片黑色浓烟,滚滚升往天空。阵阵消防车急促的警笛声由远而近。

  我有不祥预感。

  我下意识转身就跑,直到背离那片遮蔽天空的黑烟。吵杂的警笛终于消失,我人已经身在好几个街区之外。

  「你不欣赏公司烧得焦黑的模样吗?」麻雀忽然出声。

  我愕然无语。

  「要让那丑东西烧起来不容易。」

  不用多问就明白麻雀作了什么。问题是,「他」怎么作到的?

  「你知道答案。」麻雀一如既往看穿我的心思。

  「不!」我抱头大叫,这家伙居然趁我睡着时控制我。现在我是纵火犯,烧掉一栋大楼,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葬身火窟。无论是刑罚或赔偿都会让我这辈子永远无法翻身。我的人生怎么办?老爸老妈的医药费又该怎么办?

  随后响起的电话让我再也不必担心医药费。

  「喂?喂!我是阿舅啦,你妈现在在医院,你赶快过来一趟。」阿舅说得很快很急,我得很认真听才能听得仔细。

  「我妈原本就在住院,我爸也是啊。」我烦躁地说,我爸妈住院你们这些亲戚难道都不关心,直到现在才发现吗?

  「我是说,你妈现在在加护病房啦!还有你爸……唉,你妈不想让你担心才没说,可是你爸可能也……」阿舅远在电话的另一端叹气。

  我也不管自己会因为纵火背负的刑责了,现在我必须立刻赶去医院。

  我用仅有的积蓄坐了高铁,再转搭计程车。当天晚上就到了医院。妈的状况真的很糟,插在身上的那些管子让她的身体看起来格外幼小,像个备受折磨的孩子。她陷入昏迷,昏迷指数只剩危险的三。

  至于老爸……状况不比妈好多少。

  阿舅拍拍我的肩,似乎是想安慰我,但是我听不见他说什么,脑袋只剩一片嗡嗡声。麻雀的声音却异常清楚。

  「你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麻雀的语气很平静。那当然,一切都跟他无关,他当然无所谓。

  我躲到逃生门后的楼梯间,龟缩在一处角落,抱头痛哭。空旷的楼梯间依稀回荡我狼狈的哭声。

  那几天我都待在医院,轮流待在老爸跟妈的病床边,累了就坐在椅子上睡。我可以感觉到胃里的东西所剩无几,但我不饿,连喝水都觉得勉强。

  几个白昼与黑夜轮替后,爸跟妈终究抵挡不住病魔摧残,陆续走了。

  身为独子的我顿时失去所有家人。我第一次体会什么叫做万念俱灰,我连奢望这一切只是玩笑的力气也没有。我在阴暗的太平间外坐了整晚,直到天亮。

  「醒醒。」麻雀呼唤。

  「我一直醒着。」我的声音比冰还冷。

  我撑着坚硬的墙面缓缓站起,勉强走进楼梯间,这次不是要哭。

  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要另外假扮一个人,麻雀,然后煞有其事跟自己对话。

  因为我实在太懦弱了,懦弱得无法行事,需要一点助力。

  「你准备好了?」麻雀问。

  不需要点头或任何回应,我们都心知肚明。我们共享一切秘密,我的心事麻雀无所不知。

  我推开嘎嘎作响又带着锈迹的顶楼铁门。今日阳光灿烂无比,十足的好天气,再也适合不过。

  或许我会开始怀念,只是或许。

  「Today is good day to die.」麻雀的语调轻柔,像哼着歌。

  那是一如往常,只有我能够听见的耳语。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