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之痛与纯情之痛

撰文/陈保才

片名：[爱情短片]

出品：波兰

年代：1988
导演：基斯洛夫斯基

拖马克是波兰的一个年轻人，在邮局工作，有天，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对面邻居玛格黛，并且对她产生了无比的好奇与想望。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她的寂寞生活，他看她跟别的男人上床，做爱，他看她因为打翻了牛奶瓶子而居丧哭泣，他看她的无助与无望……

为了见玛格黛，拖马克违背常规，匿名给她发假汇款单，不仅如此，他还额外兼职了一份送奶工，为的只是每天能见到她……他想她，念她，天天拿着望远镜在那里“偷窥”（请原谅我用这词，偷窥安在他身上实在是一种亵渎），终于有一天，他有机会正面玛格黛，可是，一旦时机降临，真的有机会接触她的身体时，他又忧郁了，退缩了，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因为纯真。

拖马克爱玛格黛，可那是因为他看到了她的生活——他其实是爱上了寂寞的她，爱上了她的寂寞，他对她的那份爱，只有怜惜与爱护，没有欲望，所以，当玛格黛将他请进屋里，撩开裙子，要他触摸，当她告诉他“女人想要男人时她的下面会湿时”，纯洁的拖马克震惊了，他觉得自己的爱情受到了侮辱，他感到女人全都是欲望的动物，而他自己是纯洁的，所以，他的信仰——纯情的信仰破灭了，崩溃了，他跑回家，拿出剃须刀片，接满水，将手放进脸盆，用力划割自己的手腕，鲜血在清澈的脸盆里恣意扩散、蔓延……

这就是波兰电影诗人基斯洛夫斯基《爱情短片》的主要内容。看这个片子的时候，我想起曾经读过的一篇北村的小说，《鸟》：里面一个叫康生的诗人也是这么纯洁，当他的朋友在他面前讲黄段子的时候，他哭了，他对那个讲黄段子的男人说，你怎么能这样？是的，黄段子污染了他的耳朵，伤了他的心，让他觉得生活原来是这么的庸常、污秽。就像爱情段片里拖马克和玛格黛的一段对白：

拖马克：我爱你。

玛格黛：爱是不存在的。

拖马克：不是那样的。

玛格黛：你想吻我吗？

拖马克：不。

玛格黛：你想和我做爱吗？

拖马克：不。

玛格黛：那么你想怎么样？

拖马克：什么都不想。

拖马克什么都不想，所有男人想要的，性，肉体，快感，他都不要，他要的只是自己内心的一份坚持。所以，电影与其说是歌颂了爱情，倒不如说是表达了对纯情的担忧，因为对一个真正的男人来说，他的纯情必然是短暂的，而且，没有出路的。

关于这点，导演基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在他的回忆录《基斯洛夫斯基谈基斯洛夫斯基》中说：“我们想知道世界发生了什么，人们是怎么生活的，人们为什么不能生活得比现在更好，为什么人们的生活不像纸上描写的那么容易。”导演其实是想告诉人们，纯情，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稀有物种，而且，纯情的人到最后失望的，只能是自己。

影片被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爱情电影之一，风格清新，画面唯美，用诗一样的电影语言给我们塑造了玛格黛这个波兰电影的女性形象，片中，当玛格黛探望拖马克，当她揭开帷布，用这架拖马克“偷窥”她的望远镜回望自己的寂寞生活时，她的心情是悲痛的，也是神圣的——她回绝了自己的男友，把欲念化做关怀，宁愿守在自杀后活过来的拖马克身边，她虽然不哭，然而，想来也还希望得到别人的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