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这个傻逼

深圳：陈保才

1997年，我上了高中，但是，我的高中之路并不平坦。

这么说吧，当时，因为我们村还没出过大学生，我家里就极力希望我上中专，他们说，如果你报了高中，那，如果三年后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呢？

比较有出息的人会说，“我一定能考上，我还能靠上北大、清华呢……”我曾不止一次听人家讲过类似这样牛的孩子的故事，但，我显然不是那种牛逼的人。

“如果真考不上怎么办呢？”于是，我就在中专和高中之间摇摆，志愿表发下来好几天了，我都没考虑好怎么填。

本来，我是个远大抱负的人，肯定想上高中的，但是，我的父母一说，我也就觉得应该为他们着想，如果，如果哪天我真的考不上大学，那我怎么对得起他们呢？

那年头，我们县还有那种师范学校，就是中专，我们班也有几个人报，但显然已不是主流。我就想，我要是抱了中专，将来岂不是和我的报考了高中的同学有差距？

于是，我越想越不情愿，最后就将志愿给填了高中，然而，我的父母还是说，我于是又把它改了过来，这样，直到一个最后的机会，我才又瞒着父母，骑了自行车跑到镇上把志愿给改了回来，这样，当我的妈妈问我时，我只得撒谎了。

多年后，——也就是1999年，我从高中毕业了，可惜的是，我并没考上名牌大学，而是上了一个普通的省内师范大学，我做了一名人民教师，然后，我又辞职了，从安徽到上海，没经父母许可，就揣了200块钱去了上海，在一个著名的电影杂志，做编辑，我想，我终于出头了，不用考研——我那时候认为我必须考研才能到上海——，我终于摆脱了安徽，摆脱了那些苦难和梦魇的生活。

但，想不到的是，三个月后我竟然因为一件意外的事离开了那个电影杂志，而后，我尝到了失业——这是我从来没想到过的——，尝到了饿肚子，尝到了孤单，尝到无援。

一切都是那么地措手不及，来不及反思，来不及等待，一切都突然而意想不到。

我到了深圳，生活依然要继续，日子一样很孤单，我也没办法，生命恍如流萤，只能在暗夜里独自苦苦摸索。

有时我想，如果我不上高中，我会是什么样？早该有小孩了吧。

如果不上学，我又是什么样？早该有小孩多大了吧？

如果，如果……

这些加起来，我还是不知道，如果我不辞职，不去上海，不从上海离开，不到深圳，我又是什么样呢？

真的是不能知道啊，也不能猜测得到。

命运这狗东西，它妈的就是看不透——我能看透坏人，好人，看透美和丑，也能看透邪恶和孤单，但我看不透命运，不知道它在哪里潜伏？不知道它是对我友善还是邪恶？是招手呢，还是把我陷害？我不知道——我这一生会幸福吗？

维吉尔说，“命运知道把我们带向何方”。其实，命运也不知道。命运就是一个玩物、是鸡蛋，它不知道自己是被吃掉呢还是被孵化成小鸡？

如果被吃掉，又是被谁吃的，怎样吃的？它全然不知道。它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