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好》:东北新年物语

文:赵猪
看《过年好》让我想起两部经典电影,一部是九十年代国产片《过年》,跟高群书导演的新片片名只相差一个字;另一部是日本电影《东京物语》,虽然从片名到故事相差甚远,但是其中关于东方式家庭的况味却是一般无二。“物语”在日语里的解释就是故事,所以,《过年好》其实也可以看作是“东北新年物语”,日常、琐碎,却又风云莫测,暗流汹涌,父与子,父与女,三代人两种关系,满是温情,却无法预料。
电影需要前瞻性,反映当下,却不能随波逐流。拍摄于1991年的《过年》,彼时年节氛围正浓,国内市场经济方兴未艾,黄健中导演却能准确地捕捉到经济的陡然富裕,必然会导致传统家庭的分崩离析,努力维护着家庭的父亲和母亲在众多儿女之间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最终只能选择在尚未出节的清晨,坐着雪爬犁离家出走。25年过去了,年节氛围已淡,就连儿女团圆都已经成为奢望,必须得借助父亲的“阿兹海默症”才能最终召回儿女,而因为市场经济涌动大潮下,人心的浮动却依旧,这一次不止是父女、父子之间的关系,还有了延续下去的,女儿和外孙女之间更加激化的矛盾,老干部遇上了新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只是这一次,生活已然足够艰辛,高群书导演暂时收敛了自己一贯锋利尖锐的性格,终究给了这个普通的东北家庭,这个原本即将滑入虚无的故事,一个温暖的结尾,一个催泪的令人深省的结尾。
电影同样需要真实的细节,不必强求多么激烈、快速的节奏或是情节反转。高群书导演成名的《命案十三宗》就是纪实大过虚构,获得金马奖的《神探亨特张》更是用一副如同当代浮世绘般的众生相感染观众。《过年好》更是如此,虽然主视角始终放在李家的团年饭上,但是其间各种并不突兀介入的明星,分别饰演街头小贩,深夜值班的清洁工,甚至就以本人真实身份出镜,淡化了电影与真实的界限,也更凸显了当下的网络时代,人与人之间虚拟但却真实广阔的交集。
相信高群书导演一定是喜欢《东京物语》的,当然在大过年的时候,他不可能拍一个如同小津那般忧伤的故事,所以在《过年好》的结尾里,有了一个强行扭转的大团圆结尾,一家和解,但是其间暴露出的问题并没有解决,依然还是那个犀利的高群书,也依然是我们当下无解的社会,只是暂时在新年的氛围当中,有了一丝暖意。
特别喜欢电影里从头到尾都跛着脚,只到最后时刻露了一面的小儿子二毛这个设计,当然演员张译的表演也是令人叫绝,尽管此前的出现始终隐于人后,甚至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却令人印象深刻,期待着他的身份的表露。外孙女热依扎的表现也特别叫人眼前一亮,一个刁蛮任性,却不乏善良的90后女孩形象跃然纸上。此外,戏份很多,但是始终游离在主剧情外的大潘潘斌龙,也再度表现出自己作为“最佳绿叶”的天赋。一首RAP古诗反复吟诵,再加上那张无时无刻都堆着笑的尴尬局外人脸,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父母总是用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子女,片中的老李头当年如此,现在的李羊朵同样,这是中国式家庭集体的通病,偏偏碰上了追求个性解放的90后,本来已经成为一个无法收场的破局,最终却在爷爷老李头的离家出走后,含泪收尾,这一点稍微有点太戏剧化,但是却也是贺岁档电影的必须,无可指摘,毕竟影片最末张译那惊天一跪,已经足以让人释怀。家庭,团圆,过年,终究还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