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小王蛇

 

越野车赶到城里，已经是傍晚。

莫琦回到租屋时，苏曼妙还没有回来。放下小旅行包，莫琦脱了衣服去洗浴。温热的淋浴最能解去一天的乏累。坐在浴盆中，莫琦突然关注起自己的身体，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关注自己，山水滋养大的身体，丰腴而健康。她的心跳加快，脑海中又闪起孔健的身影。在越野车上，他的胳膊无意中碰到了自己的胳膊，她的皮肤忽然有一种过电的感觉，麻酥酥的令人有点神魂颠倒，她的心中甚至暗暗地惊喜于这种肌肤的碰触。

他们有可能走到一起吗？

莫琦在心中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她甚至生气自己不该这么想，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用农村的话讲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孔健大学毕业，在报社里当记者，只少算是中等收入人群。而自己呢？初中没有读完就因为一个意外而不得不辍学，她出身偏僻的山村，一个乡下妹如何能与孔健这样的城市白领般配呢？像孔健那样优秀的男生，不知有多少条件好的女孩在追他。自己只能算一个丑小鸭，丑小鸭是不配和白马王子在一起的……

莫琦不知不觉陷入冥思中。

这时候，房屋的门把手被人转动了。一扭两扭，门无声地开了，苏曼妙蹑手蹑脚走进来。她探头向虚掩的浴室里看了看，发现莫琦正在专注地洗浴。吐了吐舌头，一扭头看到客厅沙发上的旅行包，暗想不知道表姐有没有给我带回来惊喜？

苏曼妙好奇地走过去慢慢打开旅行包，悄然把手伸进去，上面是几件衣服，她的手分开衣服继续向下摸，忽然手指碰到一根柔软而细长的东西。苏曼妙心中一惊，忽地抽出手来——

那究竟是什么？表姐的背包里为什么会这种冰冷滑腻的东西？

苏曼妙心惊胆颤，小心地一件一件拿开衣服，在最底层赫然盘着那条十几厘米长的小王蛇。小王蛇瞪着一双绿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曼妙。忽地昂起头，张开小嘴，露出红红的嘴巴和长长的蛇信子。

“啊——蛇——”苏曼妙惊叫一声，掉头就跑。

正在浴室胡思乱想的莫琦突然听到苏曼妙的惊声尖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噌地从浴缸出来，扯了条毛巾裹住身体，赤着脚往外跑，差点我苏曼妙撞个满怀。

“表妹，怎么了？”

“蛇，你的行礼包里有条蛇！”苏曼妙吓得脸色苍白。

莫琦也吃了一惊，抬眼看沙发上的旅行包。果然从拉开的旅行包里，正有一条浑身漆黑的小蛇在慢慢地往外爬。

苏曼妙躲在莫琦身后：“我刚回来看到你的旅行包，就想偷偷看一看有没有给我带回来惊喜。结果一伸手就碰到了它。我的妈呀，它有毒吗？它是怎么钻进你的包中？我们该怎么办？用菜刀砍死它？还是用火钳夹住把它扔到窗外去？”

莫琦回想起地蟒山遇到的神秘老者龙潜林，老者将一条小王蛇递到自己手里，圆圆的脑袋，绿豆大小的眼睛，头顶写着一个红纹的王字。莫不是自己摸过的那一条？她稍稍凑近仔看，果真在它的脑门上有一个红纹王字，不由得长长地叙了一口气。

“它有一个名字叫小王蛇，不会伤害你的。相反它还能保佑你。蛇是小龙。它也是人类的守护神。”神秘老者的话在莫琦耳畔响起。我明明看到小王蛇钻到旁边的竹筒里了，它什么时候钻进我的旅行包里了呢？

莫琦虽心中奇怪，但表现故做轻松说：“表妹啊，别害怕，这是一条无毒蛇。”说着上前一步，摊开双手：“小王子，来吧，到我的手上来！”

那小王蛇似乎能听懂人话似的，顺从地耸动身体，慢慢到了莫琦手上。

苏曼妙吓得双手直抚自己的胸口：“姐姐，你可吓死我了。”

前些时苏曼妙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金鱼，专门去买了个大鱼缸，没想到没过几天，金鱼就夭折了，大鱼缸也扔在了阳台上。莫琦把鱼缸刷干净了，把小王蛇放进去。她不晓得该给小王蛇喂什么？便打电话问孔健。

孔健吃了一惊，那条小王蛇竟然跟回来了？！

孔健到网上搜寻，找了一大堆有关有毒蛇和无毒蛇的资料，特意用短信发过来。莫琦细看，才知道蛇一般吃活物，比如小老鼠、青蛙、小鸟，蛋、蜥蝎、壁虎等。现在天已经很晚了，只好等明天再想办法喂它。

苏曼妙显得对蛇很敏感，硬拉着莫琦陪她洗澡，然后不回自己屋中睡觉，一定要和莫琦同睡。莫琦笑道：“平日里你总是很胆大，没想到一条小小的无毒蛇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苏曼妙忽然想起昨晚的遭遇说：“表姐，你有人送手机，我是靠自己能力抽签得来的手机。我昨天去了五月天俱乐部。一个叫巫妈的人，说我具有灵异少女的潜质，只要自己想要的，在心里默念七七四十九边就能得到。我安照她的办法一试，就真的得到了这个手机。”

莫琦觉得不可思议：“真的吗？那个巫妈是什么人？”

苏曼妙满不在乎地说：“管他什么人，是肉人就行。我现在有一个愿望，就是让朱海浪的老婆，那个肥胖短矬的周三八去死——去死！要么就让小王蛇钻到她的那个洞洞里咬烂她的肠，咬毁她的胃，咬死她！”

莫琦说：“表妹呀，做人要善良，不能太歹毒，一个人如果过于歹毒会遭报应的。”

“我不怕报应。表姐，我看你是心太软，难道你忘了她带人冲进咱们家，误把你当成我那回事吗？！”苏曼妙说。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算了！”

……

苏曼妙躺下，又与莫琦闲话几句白天的所遇杂事，声音含糊，慢慢地睡去。莫琦累了一天，头一挨着枕头也很快沉沉睡去。

阴风陡起，放置在阳台上大鱼缸中的小王蛇，这时候显得格外精神，它忽地地抬起头，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似乎对这个新环境非常好奇。它的整个上半身直立起来，忽地一纵，小脑袋就搭在鱼缸的沿儿上。嘴巴微微张开，看得见里面尖厉的牙齿！

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股白烟，很快整个房间里云雾环绕，不见墙壁和桌椅沙发，只有团团云雾在升腾。苏曼妙忽地睁开眼睛，发现从卧室门缝中正悄然往里面涌大量的白雾，她疑惑地坐起来，双腿一偏，轻轻离开了侧着身体熟睡的莫琦，赤脚下了床。走到卧室门后慢慢拉开门，客厅里浓雾弥漫，苏曼妙诧异地瞪大眼睛，也许外面起大雾，自己忘了关窗户，才让大雾钻进来。苏曼妙慢慢走向窗台，伸手要去拉窗绳，突然她感到手拉到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低头细看，竟然是那条浑身漆黑的小王蛇。它的一双绿豆小眼睛也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啊——”苏曼妙吓得尖叫一声，扭身就跑。

那条小王蛇身体一纵离开窗台，在后面紧追。

惊慌失措的苏曼妙突然发现自己跑进了厨房，再往前走就是结实的水泥墙，她已经无路可走了。猛回头，那条黑漆小王蛇仿佛突然变粗变大，足足有婴儿胳膊粗细，变得凶悍而狰狞，正张着嘴裸出尖利的牙齿死死地看着自己。

苏曼妙顺手抄起一把菜刀，拉开架式：“你，不要过来啊，我会剁死你的！”

“SHI——SHI——SHI——”小王蛇吐着红信子，从咽喉深出发出令人惊悚的怪音，突然它脖子一纵，发动攻击。苏曼妙觉得那尖利的牙直奔自己的鼻尖而来。她吓得紧闭双眼，本能地挥动菜刀。卡嚓、卡嚓、卡嚓……她觉得菜刀砍在了小王蛇的身上。

怪音嘎然而止，一切风平浪静。

苏曼妙慢慢地睁开眼睛，雾没了，小王蛇躺在地上，已被砍成了数段，血溅了一地。有几滴溅落在自己白晰的脚背上，像朵朵梅花。

苏曼妙冷静下来，看着毫无生气的死蛇，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她慢慢地蹲下身，用手去拨弄那一段段死蛇的身体，它们的确变得比原来粗大了许多。

小王蛇的脑袋落在一边，眼睛紧闭。

“哼，我让你再跟我凶！”苏曼妙佯做生气地拿手指去点指小王蛇的脑袋，令人惊悚的一幕突然发生，只剩下短短一节的小王蛇的脑袋突然有了灵气，叭地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了苏曼妙的手指，一股钻心的刺痛令苏曼妙失声大叫，一股紫红的血从蛇嘴里溢出来。它睁开了眼睛，眼中全是报复的凶光。

接下来的一幕令人不可思议，那被砍成一段一段的小王蛇的身体突然间都有了灵气，眨眼间又粘连在一处，它仿佛长着眼睛飘浮在半空中，寻寻笕笕来找蛇头结合。

“不，不！”苏曼妙大叫着扭身就跑。然而已经晚了，脚脖子仿佛被绳索捆住，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自己的手正放在眼前。她看到那只有一小段的蛇头正在放肆地吞嚼着自己的指骨头，嘎吱嘎吱清脆的咀嚼声响在耳畔。苏曼妙瞪大恐怖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可怕的一幕。

指头没了，手掌也没了，随着蛇头的前进，已开始吞咀她的胳膊……

“莫琦，表姐，救命，救命啊——”苏曼妙拼命踢踹起来。

正在熟睡的莫琦被一脚踹到了床下。

莫琦睁开眼，翻身坐起来，看到床上的苏曼妙正疯了一般四肢乱舞，喉咙中发出怪异的呼呼声。

“妹妹，苏曼妙，你怎么了？”莫琦伸手去推她。

半晌，苏曼妙才猛然停止，睁开眼睛：“我的手没了，我的胳膊，我的——”她突然住口，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噩梦，汗水是湿透了她睡衣的前胸后背。

苏曼妙说：“我刚才梦到小王蛇攻击我，我用菜刀将它砍成数段，可是它的脑袋突然咬住我的手，一点点地吞噬，吓死我了。”苏曼妙以手抚胸，大口喘气。

“那是因为昨晚小王蛇吓着你了，放心睡吧，我明天把小王蛇送给孔健去，省得你再担惊受怕。”莫琦望着苏曼妙轻声安慰她。

“不用了，我从明天开始，坚持每天和它玩一会，多玩几次就不怕了。”苏曼妙说着下了床：“我的妈呀，差一点吓得我尿裤子，我得赶快去趟厕所。”

看着苏曼妙离去的背影，莫琦摇了摇头，重新上床准备睡觉。同时心里想，不知道孔健会不会接受这只小王蛇？

突然，从阳台上传来苏曼妙撕心裂肺的尖叫，吓得莫琦再次噌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又怎么了？！”莫琦一边问一边急忙跑过去。

“蛇，那条蛇不见了！”苏曼妙哭着喊。

莫琦来到阳台上，借着路灯光看见鱼缸里只有一堆空空的漆黑色蛇皮，而那条小王蛇却不见了踪影。莫琦急忙拉开电灯，阳台上一片光明。“别害怕，我们仔细找一找，也许它自己跑出来，并没有跑多远。”

但是，两个人把阳台角落、旧纸箱里、旧鞋窝中都找了一边，仍没见小王蛇。

“天啊，它会去了哪里？会躲藏在我们房间的哪一个角落里呢？！”苏曼妙惊惧地问。

莫琦也隐隐感到了不安。虽然那位神秘老者龙潜林说小王蛇无毒，但是和一条蛇共处在一个房里，谁能不胆颤心惊呢？！

“我不敢再睡了，如果我们睡着的时候，它钻进我们的身体里怎么办？太可怕了！”苏曼妙不敢说下去。

莫琦还算冷静：“别急，我们把房间都搜一搜，相信一定能找到它！”

这一夜，两个女孩再没有睡觉，她们翻箱倒柜，床上、床下、厨房卫生间、储物室折腾了三四边，甚至恨不得地挖三尺，但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透窗照进来，两个人仍一无所获，就好像那只诡异的小王蛇从没有来过。

一脸灰渍，精疲力竭的苏曼妙坐在地板上，望着同样又累又困的莫琦说：“好姐姐，我现才都晕死了，你仔细想一想，你是不是真的把一条小王蛇带进了这个房间呢？！但愿那只是一个梦！”

无疑，小王蛇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钻进了自己的旅行包，是自己把它带进这个大都市，现在它失踪了，如果它离开这个房间，它如何在大都市存生呢？想到自己有可能在楼下社区的某条小路上，看到被打死的小王蛇，莫琦的心不由一阵颤栗。

小王蛇会去哪里呢？！等侍它的又是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