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浪漫的事

                                                 亦农

多年前，与一位杂文家聊天。他说：巴金的名字好，蜀地金子，所以他长寿且多福；老舍名字不好，老了却把自己舍弃了。不知为何，杂文家的话我至今不能忘。

少年时代，我就表示将来要当作家。仅有高小文化的母亲颇不同意，她反对的主要依据就是：文人容易出事儿，历史上有文字狱，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只这几个字就足以把一个人脑袋砍下来。更有不少文人，因著书立说，进监狱或者干脆丢掉性命。母亲自然也提到老舍，她虽然对老舍的作品不甚熟知，但对老舍的死法印象深刻。

后来，我定居北京，还特意去北大，在未名湖畔坐了许久，目的就是缅怀老舍先生。老舍死前究竟都想些什么，已不得而知。他为何而死，史料中好像有详细的解读。老舍是大师，写出许多令我们敬慕的作品，但他选择这种死法，我认为实在不足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青山都没有了，柴从何来？

    关于文人的死法，我觉得海明威最像一个爷们儿。他掉转枪口，指向自己的脑袋，然后自己轻轻扣动扳机。有一种解释认为海明威的自杀，是因为他写不出东西痛苦万分所致。从文人心理上我认同这个说法，一个作家再不能写出文字是最大的不幸，如果又不能及时给自己找个借口，难免会想不开。

文人死法，还有很多，因不是什么快乐话题，不一一细说。

忽然想到，对于文人，最浪漫的事就是可以天天写字，写到老。直到某天，坐在电脑前面敲着敲着，不知不觉停下来，也许一个字刚刚在显示屏上打出来，也许那个字只打一半，或者只打了五笔字型中的一个字母。人就安详地闭上了双眼，脑袋轻轻地抵在键盘上面。那曾经打出数百千万方块字的作家的手，停滞在那里，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将军战死杀场，是英雄；文人在写作中逝去，也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