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白

    今年是故宫博物院建院90周年。为了纪念，故宫方面推出了一系列精品大展。其中的重量级首展——“石渠宝笈特展”昨天天在武英殿书画馆和延禧宫展厅同时开幕，因为有公众熟知的《清明上河图》，新闻报道自然对之格外高看一眼。《清明上河图》有好几个版本，比较著名的还有仇英本和清院本，与宋本相比，这些“孪生兄弟”不是像众多大家临摹的《兰亭序》那样力求形神兼似，而有再创作的成分。清院本中的虹桥就完全是石拱桥，且正在通过的货船也远远没有呈现出惊心动魄。报道没有交代展出的是哪一个版本，从“中国第一画”的名号来推断，显见是公认张择端的那幅。

    报道说，首日有8500人进馆参观，很多观众几乎趴在展柜上，一厘米一厘米地观看。在现场工作人员一次次提醒中，队伍缓缓地往前移动。我不清楚他们在看什么，但是如果从ABC开始，就显然对不起这幅难得一见的真迹了。就是说，观赏之前得做足功课。如今，无比高清的《清明上河图》不难见到，事先完全可以预习。
    首先应该知道，《清明上河图》画名中的“清明”其实指向不明，是指清明节这个节气、清明坊这个地方，还是指社会到了清明盛世？历来都颇有争议。比方，说是节气呢，应该在四月初，可是画卷右首有五匹驴骡各背驮着两篓木炭，而同时代孟元老的纪实著作《东京梦华录》说每年农历十月，汴京始“进暖炉炭，帏前皆置酒作暖会”；且画面上有多处酒肆，酒旗上写着“新酒”二字，《东京梦华录》又说：“中秋节前，诸店皆卖新酒。”当然，任何一种说法都能找出相应的证据，这个问题也许没有弄清楚的可能，但了解一下不失为一种欣赏趣味。

其次应该知道，这幅北宋风俗长卷虽是画家的创作，但与《东京梦华录》相互印证，会发现它相当纪实。比如，《东京梦华录》里几处提到了成行成市的香药铺，像马行街北段，“香药铺席，官员宅舍，不欲遍记”云云；《清明上河图》中正有“刘家上色沉檀拣香”的幌子。《东京梦华录》里提到了好多知名的酒楼，白矾楼、会仙楼什么的，《清明上河图》中的“孙家正店”，正让我们看到了彼时东京大型酒店究竟是何种模样。《东京梦华录》里提到了好多名医药铺，“李家生菜小儿药铺”、“孙殿丞药铺”等，《清明上河图》中正有“赵太丞家”和“杨家应症”。如此等等。

     第三还应该知道，即便画作高度纪实，其与现实也不可能完全等同。比如首都中的小贩占道经营，宋仁宗时就有人指出非整治不可，因为“河桥上多开铺贩鬻，妨碍会笪及人马，车乘往来，兼损坏桥道”，应当下发禁令，“违者重置其罪”。未几果有诏曰：“在京诸河桥上，不得令百姓搭盖铺占栏，有妨车马过往。”但无论我们看哪个版本的《清明上河图》，虹桥的上面仍然都充斥着大量摆卖，甚至还搭着棚子，显然不是走鬼。是张择端出生得晚，那诏令已经作废，还是诏令只管了一阵子，随后便故态复萌？在今天我们仍然屡屡遇到这种情形，有的法规出台之后甚至根本就没起到过作用。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的真迹，无比珍贵，已经10年未曾完整露面了。而故宫顶级珍贵书画文物只在春、秋两季展出，每次展出时间不超过两个月，且每次展出后要“静养”至少3年。这样难得的一睹机会，还是不要辜负了它。看相关画册，得到的体验停留在信息层面、知识层面，面对之，得到的则是感性层面、心灵层面。就像打电话聊天和面对面聊天，或者相亲之前虽然对方情况已了如指掌，还是要见上一面。原作的感染力，任何即便极其精美的印刷品和照片也远远不能望其项背，它的神韵无法被复制。有幸到现场的人，要把握此幸。

2015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