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东江

    深圳市龙岗公安分局原副局长陈旭明昨天受审，其被控的罪名是在“9·20”舞王歌舞厅大火中涉嫌受贿和玩忽职守。那场大火，夺去了44条鲜活的生命。事后大家知道，“舞王”原来无牌无照。那么，其能够长期存在，安然渡过一次次“拉网检查”，背后必有保护伞无疑了。陈旭明就是此前舆论比较“公认”的保护伞。不料，在庭审中，陈旭明并不承认，声称“现在谁是舞王的保护伞应该清楚了”。

    陈旭明的话，可能出于本能的狡辩，然而也不能排除道出的就是实情。他的理由是：“舞王”所在地不是他的工作职责辖区。度其语意，他纵想“保护”也鞭长莫及。陈旭明敢这样说，表明他知道“舞王”真正的保护伞，而且他觉得了解情况的人也都知道。究竟怎样，调查一下想来不难。在我看来，陈旭明本身未必冤枉，但他可能只是保护伞链条上的一环，卒子一个，执行者而不是操纵者。

    借助“明末三案”之一的“梃击案”，多少可以说明问题。案由大抵这样：一个进城没多久的青年农民，深夜里手持棍子闯进皇太子的住地，打伤门卫之后被擒拿。时人认定这是要行刺皇太子，而且很可能是深受万历皇帝宠爱的郑贵妃所指使。怎么办呢？大臣孙承宗出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事关东宫，不可不问；事连贵妃，不可深问。”谋害未来的皇帝，不追究是不行的；然而如果“打破沙锅问到底”，却说不定会牵连到现任皇帝。所以，“梃击案”最后只是处理了郑贵妃身边的两个执事太监——行刺者招供是受他们两个指使，把那两个小萝卜轻轻、干净地拔了出来，没带一点儿泥。

    沸沸扬扬的陕西“周老虎”事件，不啻于对“不可不问，不可深问”的最新诠释。套用孙承宗的话说，叫做：“朱巨龙、关克之下，不可不问；之上，不可深问。”现在，事件似乎尘埃落定了，周正龙因为认罪良好也免除了“牢狱之灾”，但是，人们心头的疑问却始终没有散去。为什么？“周老虎”露头未几就被方方面面的专业人士揭露得体无完肤，居然却可以屹立不倒近一年之久，完全是公然招摇撞骗，如果说这件咄咄怪事全由一个虽然狡黠但还算比较普通的大山里的农民所为，那就太低估了事件的恶劣程度，也太低估了国人的智慧。

    引申地看，“不可不问，不可深问”，实际上是我们社会当下盛行的一条潜规则。出了恶性事件——这几年此起彼伏，因为恶劣得不可思议，所以我们往往首先听到某个斩钉截铁的权威声音：不论涉及到哪个级别的干部都要处理严肃查处。雷声很大。一开始，这句话也着实像鲁镇的人听祥林嫂讲她的阿毛，尚能动容；听得太多，虽不至于“烦厌得头痛”，但最多也只是听听而已。必欲惩前毖后，关键正在于“不仅要问，而且要深问”。因此，倘若“舞王”大火事件最终只拿个小小的陈旭明做文章，到此为止的话，那我们恐怕就不能指望类似的灾难不会继续发生！

                           2008年1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