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白
网络歌曲《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有了《诗经》版。所谓《诗经》版,就是把原来的歌词,用《诗经》的口气道出。于是,“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就成了“吾爱静女,如鼠嗜米”;“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就成了“卿女徐翱,华有棘兮”。时下流行恶搞经典,大抵赚得的只是浅薄一笑;而《诗经》版网络歌曲,据说连四川大学古典文学教授也被逗笑了,这种笑才笑得会心。作者不仅有才华——对《诗经》不够熟悉的人大概是做不到的,更重要的是用对了地方。
众所周知,《诗经》是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曾经入过孔夫子的法眼,删削成今天的305篇。老人家评价很高:“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别用《诗经》,此前早就有过先例。比如《世说新语》记载:郑玄使唤一个丫鬟不合意,“将挞之”;丫鬟辩解,他更生气,“使人曳箸泥中”,让她在那儿反省。过一会儿,另一个丫鬟看见了,问她:“胡为乎泥中?”这一个答:“薄言往愬,逢彼之怒。”一问一答,用的就都是《诗经》的句子,还相当贴切。郑玄是东汉经学家,笺注过《诗经》,丫鬟们耳濡目染而熟悉了吧。不过,清人迮鹤寿认为这件事是别人胡说的,“郑公厚德,安有曳婢泥中之事?小说家欲以矜郑,适以诬郑耳”。在他看来,文化人怎么可能干出龌龊事?
我之所以说“别用”,在于与康成(玄字)诗婢的“正用”相较,《牡丹亭》里还有一种类似今天的恶搞。“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丫鬟春香那里变成:“俺衙内关着个斑鸠儿,被小姐放去,一去去在何知州家。”杜丽娘游园惊梦,害了相思,塾师陈最良探问病症,春香说:“只因你讲《毛诗》,这病便是‘君子好逑’上来的。”腐儒陈最良则一本正经地说:“《毛诗》病用《毛诗》去医。”既然小姐害了“君子”的病,根据“既见君子,云胡不瘳”,他甚至非常下流地说:“这病有了君子抽一抽,就抽好了。”至于药,则“酸梅十个”,因为“《诗》云‘摽有梅,其实七兮’,又说‘其实三兮’,三个打七个,是十个。此方单医男女过时思酸之病”。一部《诗经》就这样面目全非。不过,丫鬟歪解成趣,陈最良歪解就显示了其冬烘先生的一面,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如果问《诗经》里最精彩的句子是什么,那是见仁见智的。西晋的谢玄欣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谢安则欣赏非常费解的“訏谟定命,远猷辰告”。后人认为,谢玄是将军,所以赞赏征戍的描写;谢安是丞相,所以赞赏为政的描写。从琼瑶的小说看,她无疑欣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而网络歌曲的《诗经》版作者,对“改编”的对象倒没有偏爱,《猪之歌》、《香水有毒》等等,统统可以落笔,真是“太有才了”。我想,就此激起人们对《诗经》的关注热情,普及一下也不错。
2008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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