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东江
5月12日《南都周刊·非常语》有这样一则:“我竟然被英国副首相戴了绿帽子。”那是现年67岁的英国副首相普雷斯科特承认他与43岁的女秘书特蕾西有一段持续2年多的地下情后,特蕾西同居男友巴利发出的愤怒之语。
巴利的原文怎样不大清楚,但显然“绿帽子”是我们的著名词汇。这个词最早其实是实指而非虚指,即真正的“绿头巾”。汉朝时,绿头巾乃“贱者所服”,亦即身份低下的人才戴的东西。《西汉会要·臣庶衣服》云“汉初定与民无禁”,开始也并没有哪个阶层的人应该穿戴什么颜色的规矩,是文帝时的贾谊看到大家穿得没个尊卑而生出担忧,弄了个上疏要求区分。这样看来,李商隐所说的“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的确不错,可惜在这里,贾谊关注的苍生非但于苍生无补而且相反。成帝永始四年(公元前13年)鉴于“公卿列侯多畜奴婢,被服绮縠车服过制”,乃“申饬有司以渐禁之”,而“青绿民所常服,且勿止”。那么,西汉即使是通过服饰颜色区别贵贱,“青绿”也还并没有羞辱的成分在内。
《唐语林》载,李封为延陵令,“吏人有罪,不加杖罚,但令裹碧头巾以辱之”——硬给人家戴上“绿帽子”。戴多少天呢?“随所犯轻重”而定,“日满乃释”,到时候才能摘下来。他这一招很奏效,“吴人着此服出入,州乡以为大耻,皆相劝励无敢犯”。所以李封在任期间虽然“不捶一人”,但“赋税常先诸县”,政绩斐然。“绿帽子”在这里虽然有了羞辱的成分,但与后世的羞辱还不是一回事。元朝的时候,确切地说是元惠宗至元五年(1345年)规定“娼妓之家家长并亲属男子裹青巾”的时候,大约就有点儿后世的那个意思了,但还不完全。比如明朝还有这样的祖制:乐工(搞音乐的)俱戴青卍字巾,系红绿搭膊,“常服则绿头巾,以别于士庶”。到了嘉靖时的郞瑛撰写《七修类稿》,才在“绿头巾”条明确指出:“吴人称人妻有淫行者为绿头巾。”其后的《万历野获编·侮人自侮》载,吴中有个“缙绅有文名者”,跟给他家盖房子的木工开玩笑,说你干活太辛苦了,“当买一绿绢,为汝制巾裹之”。不料木工说谢谢了,不用麻烦你做新的,“但得主翁所戴敝者见惠足矣”,戴你戴破了的就行了;那名士哑口无言。显然,两人对“绿帽子”的理解已是心照不宣了。
五代时的王仁裕留下一册《开元天宝遗事》,那里有则记载可算趣事。说杨国忠出使江浙,可能日子不短吧,“其妻思念至深,荏苒成疾”。这不足奇,奇的是有天白日里“梦与国忠交,因而有孕”,结果真的生出了个儿子,取名杨胐(《旧唐书》作杨昢,国忠次子)。杨国忠回来后,老婆把这件事跟他讲了——不知道斯时生了没有,杨国忠对这一现象解释说:“此盖夫妻相念,情感所致。”不过,夫妻俩那么好的感情,时人却没有被感动,相反还“无不讥诮也”,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那是扯淡的事。不错,历史上有相当多的英雄或圣人都是感孕而生,外国的耶稣啊,国产的刘邦啊,等等。但人家是谁呀,杨国忠又是谁呀?我想,人们所以讥诮,一种可能是讥诮杨国忠不自量力的“攀比”,更有一种可能是讥诮杨国忠浑然不知自己戴了“绿帽子”——虽然那时可能还没有这个说法。
李封硬给人家戴“绿帽子”的事,在当朝封演的《封氏闻见记》中先有记载,被封氏誉为“奇政”。其实,根据长官好恶而说一不二的做法,未尝不是苛政。
2006年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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