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精神

梅寒

《泥花散贴》，薄薄的一本散文小册子。不到两天时间就看完了。笔记却摘了不少。浓缩的都是精华。如《诗经》和《古诗十九首》，让人永远读不完的感觉。

这本书的作者冯杰说：一个作家所要做的事，应该是少说多写。用文字布绿，是往人心里去移植草木，让它沁人心脾，春暖花开。话虽如此说，他对文字其实非常吝啬。简洁的罕见。他把散文用诗的方式来写。他用诗人的敏感与细腻来捕捉生活中的意象，把平常的话说得有了回味。更重要的，他有一棵草木之心，对大地与天空充满着真诚与感恩，还有一份超然与淡然。

文字是有气味的，有色泽的。人更是。读书往往寻着气味走，沿着文字布下的味道，去寻找自己。还看过他的一本《午夜异事》，风格与这一本大迥，那本写妖神鬼怪，这本就写草木瓜蔬。两者都是中原大地上的精灵，一个在喂养着人的精神，一个温暖着人的脾胃。其实本质是一样的。草木香气，草木精神，是冯杰文字中共有的魂。

活得像一株草，或者像一棵树。成了很多人的理想，至少，于我是这样。

女儿脸上起了痘，满脸上大有春风燎原之势。去美容院，几千块钱的祛痘产品买回来涂，效果不大。后听人说用仙人掌研碎涂在患处，有消炎祛痘之效果。一大袋仙人掌便乘飞机空降到我们生活的小城。那些仙人掌，是母亲专门到乡村山间给我们挖回来的。那么难看的一种草，又扎人。它已渐渐为乡里人从自家院里淘汰。可一物降一物，它对付女儿脸上的青春痘，要比那些加入了N种化学药剂的祛痘产品神奇很多。

那么沉默寡言的一种植物，可以在山间野畔兀自茂盛，也能在关键时刻为冷落它的世人送一剂清凉。人很多时候，不如它。耐不了那份风沙，耐不住那份寂寞。给女儿治痘的仙人掌，大约没有想到，又在无意中给我做了一回心灵导师。

一位从事文学事业整整三十年的师长，三十年来把自己活成文坛一棵常青松。他其实原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的，但他选择了“固守”，因为热爱，也因为一份使命感。这份固守也让他成为大地上的一道风景。哪怕是一棵草，三十年也能带上一身的仙气了。何况他原本就是一棵树。

草木之于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喜欢扎根在某一个地方，沉默不语。这也就是所谓的草木精神吧。尽管红尘滚滚，物欲横流浊浪排空，这个世上的一些角落里，总还有那么一些富含草木特质的人，在旁若无人的活成自己喜欢的草木模样。有了草木，这世间才有清风吹过草尖林梢的声音。

（已刊〈妇女〉2018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