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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小米收到,也告诉她以后不用再寄了。三块五一斤的小米,四块钱一斤的邮费,一直习惯于精打细算的过日子的妈妈,那会儿丝毫不计较这些。她说:“没事儿,你喝着好,喝完我再给你寄。”
放了电话,泪湿。
想家了,想妈了……
母亲是用自己的肩膀,把我们一个个挑出了大山,送往了城市的。那一片贫瘠的大山里头,一年四季,春耕秋收,几乎全用人力挑。母亲的腰,就在那常年手刨肩挑的岁月里弯了。母亲却笑了。她所有的儿女,终于不必像她一样常年累月地弯着腰在黄土地里摔汗珠子了。
儿女们如出窝的鸟,“扑棱棱”飞向远方,母亲高兴,却也把母亲的爱与思念扯得更远,扯得四分五裂。天涯一个,海角一个,母亲的心,一年到头就在看不见的时空里,穿来飞去。远飞的儿女,一年到头着不了家,跟母亲唯一的联系就是电话。好在,现在有了电话,电话里我们又可以听到母亲亲切的唠叨声。
前段时间胃病犯了,心灰意懒,好久不给母亲打电话。母亲翻出电话本儿,竟然查到了我的电话。打过来,问我怎么回事。不想让母亲担心的,可听到她的声音,喉咙还是有些紧了。说,胃病又犯了。母亲倒没有觉得大惊小怪,只“哦”了一声,说胃病不是什么大毛病,好好养着就行。母亲又说听人说有胃病的人煮小米粥喝就能把它养好。
其实,我也知道。可在我身处的这个都市里,我竟然从来没买到过一次上好的小米。买回家的,要么是陈米,煮出来稀汤寡水,没有半点香味儿,要么,就是添加这种那种添加剂的,煮好了,那颜色鲜艳得让人不敢喝。
“家里有好小米,我给你寄点儿去。”母亲一向是个罗嗦的人,可那天,她很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再接母亲的电话,是那天晚上,她在电话里喜滋滋地告诉我,三十斤小米已经给我寄出来了,够我吃好多天,等吃完了,新米也下来了,她再寄。我握着电话听筒,吃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不过半天的功夫,我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来完成那一系列的事情的。
母亲絮絮叨叨地告诉了我:“放了你电话我就出去给你买小米了,到黄仁东边的杏山村买的,那里产的小米最好。买回来就装包,给你包了好几层,放心吧,也不会磨破……就是写地址把我跟你爸难为了一下,村子里能写会算的年轻人都跑到外面打工去了,我跟你爸憋了大半天,还真把你们的地址给画上了,不会写,照葫芦画瓢还会……”母亲边说边在电话里笑,很有几份小得意的样子。我也陪着母亲笑,眼眶里却莫名地发热了。
从家到黄仁村,再到她说的杏山村,算起来不下十几里路。母亲不会骑自行车,她一定是用步子丈量着去的。在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年过半百的母亲,背着给女儿买的三十斤小米。她一定不觉得累吧。可还有从家到镇上邮局那二十里路呢,母亲也是那样子背着去的么?一定是的。从镇上到村里,每天只有早晨的一趟班车,她中午赶着出发,哪来的车坐啊。
母亲做这一切,风风火火,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大半天的时间里,那一袋满载着母爱的家乡小米已经在飞往远方女儿的路上了。
一周以后,它安然无恙地抵达我的手上。一只彩色的蛇皮袋,里面又包裹了层层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黄灿灿的小米。蛇皮袋是我以往给母亲往家寄东西时用的,母亲只把它翻过来了。地址写在一块两尺见方的白色棉布上,字写得很大,确切的说,是“画”得很大,每一个字每一笔都描画过数次的样子,粗陋,笨拙,仿若母亲布满青筋的大手。
目光轻轻落在那些母亲一笔一笔画上去的字体上,眼泪再也忍不住。母亲不识字,小学只读了三天,因为家里穷,就再也读不起。母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们读书之后,母亲让我们教她写字,把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会认会写了,唯独到她自己的,她写不下来。她说,写它做什么,又没用。是啊,母亲的名字,一生能用到几回?她只把儿女们的名字会写就好了。
此文已发《做人与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