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对一个地方的记忆，往往是由若干片段组成的。最早知道杭州，是看《白蛇传》。那时候我好像刚上小学一年级，不管是从年龄还是从那个年代而言，《白蛇传》都算是一本禁书。现在我依然能模糊记住故事的开头。美女白素贞和小青正在风景如画的西湖边游玩，突然天降大雨。眼看两人就要淋成落汤鸡，镇江青年许仙“啪”地一把伞撑过来了。这许仙是个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与白素贞四目相交时迅速产生了爱慕之情。可能是杭州多雨，又以人间天堂著称，现在常在电视广告中出现的天堂伞就是杭州生产的。它有轻、新、牢、美等特点，其形象代言人是跟美女蛇有些相似的范冰冰。

近几年地安门西大街开了一家西湖船家菜，我在那儿喝过几次大酒。对杭州的记忆也因此得到某种强化。奇怪的是这家酒楼的菜我一样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楼梯又窄又陡，我每次在往上爬时都告诫自己控制酒量，免得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他个鼻青脸肿。此外，我还在一篇文章中读到鲁迅对杭州的印象。他老人家一贯跟小资唱反调，对西湖的评价当然也是一塌糊涂。比如天气如何闷热（因为是夏天），西湖的水如何脏而且有很多蚊子，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去了等等。读这样的名人回忆录，真能让时尚人士大病一场。

但不管杭州怎么样，别人的经历对我而言，不过是道听途说。想不到后来我真有机会去过一次杭州，并且是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开始是我去上海跟一个德国导演谈合作，由于预先安排好的行程，我们又从上海去了横店。在横店折腾了一天一宵之后，好歹把协议签了。第二天从横店回上海的途中，德国导演突然提出要去杭州逛逛。由于当时接近中午，杭州从高速又一拐弯就到了，我们决定在杭州吃完午饭接茬赶路。谁知到了市区德国导演没跟我们吃饭，而是携着妻子单独游玩，我们便打电话邀了杭州美女东方月，并跟德国导演夫妇约好几点钟在原地汇合。约莫一个钟头过后，德国导演夫妇手牵手从远处走来了，于是汽车重新启动。发现全车人中只有我一人没去过西湖，完全是出于对我的关照，东方月提议我们不如先围西湖绕一圈再上高速。这当然再好不过了。这使我有机会把以前在书中读到的诸如三潭映月、南屏晚钟之类的景观与记忆中一一对照。想不到大家越高兴，德国导演的脸色就越难看，最后他终于跟我大吼一声：you lose your director!原来，他老先生跟妻子利用我们吃饭的时间，刚刚到西湖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