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贱,君子当自残不息
(2011-06-15 16:5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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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我有恐高症,怕坐飞机。每次迫不得已坐飞机,则必须把自己灌个烂醉。
以前坐飞机可以带酒,那时我每逢坐飞机,必拎着一塑料袋的酒,我知道机上每人限量供应两听顶多四听啤酒,但这点酒仅够我开胃,而且这么点量的酒喝下去有时比不喝还清醒还敏感,这与我要把自己灌晕的目的背道而驰。
我拎的那袋酒中除了若干听啤酒通常还会有一小瓶威士忌之类的烈酒,我平常只喝啤酒,但坐飞机让我破了例,因为以我的酒量,要想在两三个小时的飞行过程中保持相当的醉意及由此生出的胆量,如果只喝啤酒,恐怕我要扛一箱听啤去机场,这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
以前坐飞机,我是上机前先把自己灌个微醉,然后拎着一袋酒信步登机,坐下后有条不紊地开喝,一口威士忌就几口啤酒地那么喝,通常飞机降落后威士忌会剩,剩不怕,就怕人在天上酒却断了,这种境况对我而言,简直就有点像飞机尚在天上油箱里却没油了一般可怕。
大约是从9.11之后吧,全世界的恐怖主义骤然猖獗,反恐局势很是严峻,例子之一就是坐飞机不让带酒了。于是我从出家门就开喝,还是拎着那一塑料袋的啤酒威士忌,在出租上喝,在机场入口等朋友时喝,在两个航站楼之间的自动人行道上喝,在办各种手续排队时喝,一直喝到安检为止。
通常我在安检排队时总是挑最长的那个队伍,最好是那种患有“骨质疏松症”的长龙——人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有人推着车,有人把行李放在脚边,有人低头玩手机把行李夹在两腿之间——余光瞟见队伍挪动了,对着行李踢一脚,行李在光滑的地面上前进了一步,他跟着过去站好夹住,手里的玩意儿一直没停过……在这样的队伍里,我感到我仿佛是被体内的大酒推到了这里,推到了这个让我觉得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陌生是因为我很少坐飞机所以很少来机场,熟悉是因为它像所有交通枢纽一样到处都是旅客,这些年很多肩背手提的农民朋友也加入了进来,熟悉还因为这里的旅客像乘公交乘地铁一样神态自若甚至有说有笑丝毫也不慌乱(马上就要上天啦!)……
酒后的我大概很容易融入任何一个陌生的场合,飞快适应其节奏和气氛并与这里打成一片,其实说白了就是醉鬼(只要别烂醉如泥)到哪儿都不见外到哪儿都像到家了一般自感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于是站在即将上天的那个安检队伍里的我也迅速摇身一变成为航空旅客的一员,像在公交站排队一样,像在地铁里的电动扶梯上一样,像刚才在自动人行道上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地匀速向前……这个队也是这人生流水线的一段罢了,站上去,它自然就会把你拉到你该去的地方……我也站上去了……
我想,像我这样的恐高症者不止我一个,有一次喝到安检入口,我手中还剩小半瓶威士忌,得有二两多,一方面舍不得扔,一方面觉得自己胆还不够壮,于是在安检入口仰脖一口灌下(同行朋友见我的豪迈状说赴刑场也不过如此),然后顺手将空瓶扔进身边的垃圾桶,我发现那个垃圾桶中有半桶全是空酒瓶及易拉罐,我想在我之前肯定有不只一位像我这般的壮士“慷慨就义”过了。
所以现在坐飞机,在飞机还没升高之前,就先把自己给整高了,而且为了确保自己在天空上酒劲别过去,每次都要把自己整得高高的,这样在到达目的地后,依然是酒气冲天酒话连篇,这往往让当地来接我的朋友摸不着头脑,有时人家只得说:你们北京人真热情真能侃啊。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虽说我有恐高症,但我每次坐飞机都不害怕(之前和之后永远怕得要命),不仅不害怕,而且情绪高涨见谁跟谁聊,这多亏了我有酒,无论是以前拎在袋子里的酒还是现在装在肚子里的酒,大概也唯有酒才能暂时回避掉我的这一艰难处境,即:对于飞机这么一个现代化的玩意儿——我无论如何想不通一个大铁疙瘩在天上飞来飞去而不掉下来——我既无力拒绝,我也无法接受,那就只有把自己灌晕了算,混过一次是一次。
还好或说万幸,坐过若干次飞机,还没有一次碰到过飞机无理由无限期延误的倒霉事,但听朋友说这种事并不特别少见,通常叫“航空管制”,我想我真碰到了该如何是好?当然,我可以继续在登机口旁边的超市里买超贵的啤酒继续喝下去,但万一飞机不是晚几个小时而是晚一天怎么办?为了缓解恐高症我愿意甚至巴不得自残,但我再好喝再能喝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吧?倘真如此,结局无非两种,一种是喝到人事不知彻底残废,一种是撒酒疯闹酒炸,这几乎就是把一个恐高症者逼成了一个恐怖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