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早餐和午餐时分喧闹及略带繁忙的场景不同,醋厂宾馆二层的餐厅在晚餐时分总是寂寥空旷的,加之因为写作超时,我每每用餐时间偏晚,经常七、八点钟步入餐厅,偌大的厅堂一般只有三两桌客人,服务员站在一边调笑聊天。
我的写作总是超时,这不是说我多么用功多么勤奋,而是我在写作过程中总是要磨磨蹭蹭地浪费大量的时间。比如说我打算下午写作,那么通常要睡个午觉,至少要眯一会儿,要不我老觉得我脑力不够,午睡醒来打哈欠愣神伸懒腰自己挠痒痒兼把电视频道过两到三遍,这个过程至少半小时,倘若碰上电视里有喜剧或围棋之类我喜爱的节目,则可能就看上了,同时内心一遍遍痛骂自己没出息,在痛骂大约十遍之后,作毅然决然状将该死的电视按灭,翻身下床,去卫生间小便(有时是大便),然后是洗脸(有时是洗澡),然后用宾馆电热壶烧水,水烧开后在茶杯中倒1╱3杯,晾十分钟,然后将茶叶放入晃晃,再晾五分钟,将茶杯的水注入到2╱3。这套沏茶方法是我跟一个叫老柳的家伙学的,他的讲法是绿茶宜用七、八十度开水沏,这个我早知道,关键他说先要泡一泡,然后再将适宜温度的水“徐徐”注入,他强调“徐徐”,意在温柔,他说茶是有生命有灵性的,你要以茶喜欢的方式对待它,它才肯把自己的各种营养物及香气充分释放出来回报你,我说沏绿茶用七、八十度的水有道理,水太烫则破坏茶叶中的什么有机物,但你这先泡再“徐徐”加水且只加至杯中2╱3的这一套把戏我看完全是故弄玄虚,老柳说,你要喜欢一下加满我也不拦着,反正人真正喝茶的都是这么泡,我说那我以前一直在假装喝茶喽?老柳说不跟你丫贫。
老柳是我这两年新认识的酒友之一,他是个忙人也是个闲人,说他忙,是因为每次找他喝酒他必在火车站或飞机场(以火车站居多)接人或送人,后来得知他干的活与旅游沾边,所以现在每次找他喝酒,只需问“人送走了吗?”或“人接到了吗?”;说他闲是因为他除了迎来送往就没听说过他还有别的事。
老柳家祖上有些背景,据说他对中国传统的那些玩意比如茶啊酒啊饮食啊古董啊什么的挺在行,但没听他摆活过,偶尔露点也无卖弄的意思,你若想往深了问他通常都是含糊其词,不是“听说”就是“据说”,或干脆“我也不知道”,有点孔子讲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意思,他真的知吗?我还真不知,跟他喝了两年酒,搞不清他是真人不露相还是纯粹外行,我看八成他是后者,但这么一说,我又有点含糊,真人八成都藏得很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