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在南京教书时,一开始我住市区,学校在郊区,每次上课下课,都要乘学校的班车。
有一天,班车从郊区返回市区,我坐在车上昏昏欲睡,进入市区马上就要到达终点(学校本部)时,车突然停了。我睁开眼,看到同车的很多老师站了起来探身向前看,并且议论纷纷。我以为出了什么交通事故,也站起身向前看,但见大轿车前挡风玻璃外,立着一位大汉,这位大汉,身高至少一米八,膀大腰圆,面如重枣,两道又粗又重的大眉毛几乎连在一起,在这一条大眉毛之下,是两只大眼,眼白多眼黑少,目光阴郁呆滞兼寒冷,钢针一般的板刷头略显蓬乱,像刚起床的样子。大汉的衣着寒碜了点,他穿了件米黄色带四个兜的外套,脏兮兮的,质地一看就是化纤。因他紧靠着汽车的前挡风,所以我只看得见他的上半身。
听车上老师们的议论,我才明白这大汉是本校职工,不知因为什么跟学校闹别扭,拦校车已不是第一次了,有老师说他有精神病。
“报1 1 0,报1 1 0!”老师们纷纷嚷到,我见司机正对着手机讲话。
“有什么事找学校,拦我们干嘛,我们又解决不了问题。”一位中年女教师抱怨道。
有老师想下车走回去,一位年长老师大约不止被拦过一回,很有经验地嚷到:“别开门,一开门他上来就抢方向盘的!”于是想下车的老师又坐下了。
大汉侧立在车头前,他不看我们,只是两手插兜望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就像在公交车站等车一般,只不过他没站在便道上而是站在了机动车道上。
1 1 0速度很慢,车上的老师有的在抱怨,有的在打手机跟朋友通报情况,有的干脆在闭目养神,我困意全无,并且有一丝丝激动,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之间侧立的大汉曾拍了一掌前挡风玻璃,伴随着这一击,几位年轻女教师尖叫了起来,此时一位正打手机的中年男教师对着手机说:我们遭到了恐/怖分子的袭击……引来一阵哄笑。又有老师接碴:他要真是人/肉炸/弹呢?
1 1 0终于来了,大汉被带到了路边,校车缓缓起动了,我看到大汉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不是砍刀更不是炸弹)并向警察说着什么。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如释重负进而重归平淡乏味,大家各就各位即将各奔前程。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